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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妻要翻身】【1-40章】【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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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4 10:00:16 | 只看该作者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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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angelpretty 于 2020-8-4 10:0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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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转经路上的悲催

  澄蓝的天空高远辽阔,漂浮着朵朵棉絮般的白云,不停地幻变出各种各样的形状。初晨的阳光利剑一样从苍穹斜射而下,带着高原特有的热情与灿烂。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山顶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白光,那是终年不化的皑皑积雪。

  这一天是藏历四月十五,是佛祖释迦牟尼诞生、得道、圆寂的日子。四月,按藏历的说法,星象上将出现28宿的萨噶星宿,拉萨人便称该月为「萨噶达哇」,而这一天的祭佛日也简称为「萨噶达哇节」。在这一个月中,信徒们不杀生,不吃肉,专意朝佛、供佛,有的还会闭斋修行,或是去转经磕长头。只因佛祖释迦牟尼说:「此日行一善事,有行万善之功德。」

  朝佛的转经路上高挂着无数亮丽的经幡,高原的风将大红、大绿、杏黄、藏蓝、乳白的五色旗旛轻轻吹出「哗啦哗啦」的响声,不断地吟诵着古老的经文。

  拉萨城在这一天万人空巷,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信徒们左手或拨着佛珠,或摇着经轮,边走边不停地捻动佛珠,转动经轮;右手拎着糌粑口袋,腋下挟着香柏枝,口里反复诵念「唵、嘛、呢、叭、咪、哞」六字真言。转经队伍里不时传出清脆的铜铃声,三五只雪白的绵羊尾随着主人转经。颈上都系着一束五彩吉祥布条,显示它们是经过了放生的神羊。

  药王山、功德林一带,人头攒动,信徒聚集在药王山下的摩崖石壁前和功德林煨桑台前,摩肩接踵地对着摩崖石壁上雕刻的众多佛像叩头膜拜,每个人的额上都留着前额触地时沾染的尘土。功德林高高的煨桑台上浓烟滚滚,柏枝燃得劈啪作响。人们争先恐后地从自己的!粑口袋里往外抓糌粑,往桑火上抛撒。然后又从腋下香柏枝中抽出一两束添加在上面,口中高声祷告,最后走到近旁的神石上叩头膜拜,虔诚地用两手摩挲石壁。

  那是一种信仰,一种虔诚的信仰,一种让人灵魂震撼的信仰。夹杂在队伍中的无数游客身上的浮躁渐渐被洗涤,被沉淀,呈现出肃穆默然。

  罗朱身上只有四分之一的藏族血脉,但在最接近天的高原屋脊上,那传承自古老神秘民族的一线基因仍然让她在这样的信仰中颤栗了,融化了。

  背着大大的行囊和帐篷,套着一件简单而又宽松至极的褐色藏袍,束着马尾,手握转经筒的她在转经队伍中并不显得突兀。她口里含混呢喃的不是六字真言,而是一首残缺的六世达赖仓嘉央措的情歌。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她的父母如果不相见不相知便不会相恋相思,甜甜蜜蜜,在无限憧憬中生下她。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她的父母如果不相伴不相惜便不会相欠相忆,合合离离,将她当作一个球来抛。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她的父母如果不相爱不相对便不会相弃相会,恩恩怨怨,让她在路边流浪徘徊。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她的父母如果不相误不相许便不会相负相续,纠纠缠缠,徒留她对镜孤单成双。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她的父母如果不相依不相遇便不会相偎相聚,恩恩爱爱,耗尽了她对他们的爱。

  同为孤儿的父母自由相爱,生下她却又吵吵闹闹地分开。分开后,又你侬我侬地聚合,然后再分再聚。那时,她一会儿住东家,一会儿住西家,一会儿跟着父亲,一会儿跟着母亲,一会儿跟着父母亲。后来,他们各自有了新的恋情,却又不想对彼此放手,于是吵闹变成怒叱搏斗,家变成战场。她不敢回家,只能在马路边游荡,与流浪的猫狗一道蹲坐,直到风平浪静为止。再后来,他们彻底负了彼此,各自组成了新家。她成了累赘,守着一个空荡荡的房子,靠着他们拨在账户上的金钱独自生活,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地长大。再再后来,他们因一个偶然相遇,彼此间又燃起热烈的爱火,负了别人,肆无忌惮地欢好,终至一起出了车祸,永远相偎相聚,也让她失去了对亲情的最后一丝企盼和牵挂。

  这样的感情生活到底是爱还是不爱?她一直都弄不懂。作为第一保险受益人的她领着两份巨额保险金,规规矩矩、按部就班地完成着学业。一旦放假就四处游走,成为一个合格的驴行者。

  在行走中,她逐渐明白爱是毒,可以毒杀一切;爱是火,能够焚烧所有。而她,就是这份爱的祭祀品。

  她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人。她不需要父母那种激烈可怕、纠葛万千、任性多变的爱,毒与火她都无法承受,她只要像绝大多数人一样两个人凑合着简简单单过日子就行了。

  转经人流缓缓地往大昭寺涌动,她的身体也随着不断挪移。垂首敛眸,反复呢喃着残缺的情歌,心灵深处的遗憾躁动逐渐被填满,归于安宁。从明天开始,她将不再驴行,她会选择一处温馨美丽的住所,快快乐乐,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身周的呢喃念诵声越来越小,似乎在逐渐远去,唯有风声是那般地清晰。鼻端嗅到的不是香柏、!粑、奶汁等混合的特殊焦香味,而是一股含着阳光和些微牲畜粪便味儿的青草香,仿佛置身在广袤的草原之上。

  黑翘的长睫缓缓抬起,朦胧的视线逐渐聚焦。然后,罗朱傻眼了。

  触目的仍然有湛蓝的天空,如棉的白云,灿烂的阳光,起伏的群山。可是,她的身周没有了密密麻麻的转经者,脚下踩着的是碧绿的草原,草原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格桑花,一条玻璃带子般明丽的小河从草原中蜿蜒穿流。不远处还有零星的白色和黑色点缀,如果她一点五的视力没看错的话,白的是羊,黑的是牦牛。

  这里是高原没错,但却不是她身处的拉萨转经路。

  一沙一世界,一瞬一万年。

  罗朱实在不敢相信只不过在一个垂眸念诵间,她就瞬移了。

  是她太虔诚了,还是她太不虔诚了?是佛祖的赏赐,还是佛祖的惩罚?才下定决心要选择一处温馨美丽的住所,快快乐乐,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下一刻就地界转移了。

  远处有一骑人马向她飞速驰来。那是一个身穿简陋皮质藏袍的剽悍男子,头戴毡帽,腰胯短刀,手握长鞭,脸庞是高原人民特有的黑红。

  头顶的太阳太大,晒得她手脚发软,可悲的坚韧神经却始终保持高度清醒,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人一马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2章:草原定约(一)

  「辽阔草原美丽山冈群群的牛羊,白云悠悠彩虹灿灿挂在蓝天上,有个少女手拿皮鞭站在草原上,轻轻哼着草原牧歌看护着牛和羊。年轻姑娘哪我想问一问,可否让我可否让我述说衷肠,年轻姑娘哪希望我能够和你一起和你一起看护牛和羊……」

  浑厚嘹喨的歌声在空旷的草原上回荡,夕阳虽然已经走到天边,余晖却仍是那般灿烂明媚。轻风拂过,清凌的河面顿时摇曳出点点金色碎光。远方的积雪山顶反射出晕黄的璀亮光芒,腾起令人膜拜的无边圣洁。

  一个矫捷苗条,梳齐腰碎辫的姑娘骑在一匹健壮的黑牦牛背上,手里悠闲地挥着一根小小的皮鞭,一边驱赶牛羊回家,一边欣赏美丽的高原风光。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了,罗朱也终于弄懂自己不但进行了空间瞬移,还进行了时间瞬移,脚下的大地是数百年前的屋脊高原。

  没有蛛丝般的电缆线,没有电灯电视电话电脑等所有电器用品。衣着古朴的人们不会说也听不懂普通话,连口里的藏语也不完全是藏台电视频道的通用藏语发音,而带着特有的地域乡音。初来乍到,粗通藏语的她几乎是半个聋子,许久才从人们偶尔吐出的奴隶、法王、领主等词汇中琢磨出时光的倒流。

  这里的人们还没有后世「藏族」的称呼,他们自称「蕃」、「博巴」,其服饰和风俗与后世的藏族十分相似,但又有许多不同。所幸作为一个拥有四分之一藏族血统,为了能取得少数民族高考加分优惠政策而在户口本填上「藏」,容貌和生活习惯却已经完全汉化的她在求学时,曾对自己的所属民族有过一定的了解,否则还真难在短短的一个多月中融进古老的生活。

  没错,她现在过的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的古老生活。二十一世纪的一切在一年前的垂眸念诵中永远逝去了,心里有失落,有遗憾,却并不感到悲伤和崩溃,唯一揪心的是银行账户上还没用掉的三百多万钞票。早知道会穿越,她就该天天上豪华饭店胡吃海喝,月月打飞的出国旅游,当什么自我虐待的驴行者。

  果然,这世上最死不瞑目的事就是人死了,钱没用完。她目前虽生犹死,伸长了手也触不到百万钞票。

  当初物质生活富足时,她精神压抑愤懑,嚎叫着空虚寂寞。现在精神生活富足了,她又时时悲叹物质的赤贫,生活的困苦。尼玛的,上帝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公平!为毛开一扇窗就要关一扇门,关一扇门才开一扇窗?她就不能物质精神两手一起抓吗?

  收留她的是个坐落在高原谷地中,名叫纳木阿的村落,属于一个小领主所有。领主的雕房建在高高的山腰,能眺望整个谷地,统辖了上百里的高原领地和十几个村落。人们耕种领主的土地,在领主的草甸上放牧,按时向领主缴纳租税,比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的农民活得艰难辛苦。封建社会不管咋说,好歹还是「士农工商」,这里的农民和牧民却几乎是半个奴隶,除了干自家的农牧活计外,还得无偿为领主干活。

  农奴制啊,黑暗无比的万恶农奴制啊!一个不慎就将死得悲惨无比的农奴社会啊!她为毛没回溯到汉唐盛世的长安?为毛没回溯到明清的紫禁城?现在的中原是啥朝代?她有没有冲出高原,回归中原的可能性?

  罗朱眯起眼,忧伤地遥望一座又一座起伏的大山。目前的屋脊高原没有青藏铁路,没有国道、省道,市道、区道,只有唐蕃古道和茶马古道。交通工具没有飞机、火车、汽车、马车、鸡公车,连屁股下面的牦牛都不是自己的,她要怎么冲出高原?靠两只脚板么?最最关键的是,她连自己具体的位置都不清楚。半年了,也跟着四处放过牧,看见的除了草原就是山峦;除了蓝天白云,就是碧草斜阳。如果靠两只脚板贸然出走,即使她学过防身术,也只有死翘翘的下场。

  第一次登上屋脊高原时,她欣悦碧蓝如洗的澄净天空,崇敬高远肃穆的巍峨雪山,匍匐洗涤灵魂的圣洁湖泊,只觉死在这片土地上也无怨无悔。真穿越了,才悲催地领略到「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的深刻含义。

  人生苦短,如同白马过隙。珍惜有限的生命,好好活着,才是世间最美好最幸福的事。

  为了能保证长命百岁,她还是安安心心地在这个纳木阿村生活一辈子吧。好歹头上的小领主还不算残暴狠毒,大家都能勉强快快乐乐地生活不是?这个风吹草地见牛羊的山区也算个温馨美丽的住所不是?只要她物质要求低点,还是能快快乐乐,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的。

  「罗朱,你听到我唱的歌了吗?」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浑厚而愉悦的男子嗓音响起。

  她抬眼看向策马到身侧的男人,鼻梁高挺,五官刚毅,皮肤黑红,一头披肩卷发飞扬不羁,健硕的身躯很有高原汉子的剽悍雄风。

  半年前,就是这个男人捡到自己的。说是男人,其实也不过刚满十九,比她还小一岁。是领主手下一个小总管的儿子。如果他家不是拥有微小的特权,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外来户指不定会沦落为领主的奴隶,过着猪狗不如的悲惨生活。

  如今,她是他家雇佣的劳役,帮着他家做做农活,放放牧,顺道陪老年人聊聊天,散散心什么的。

  「听到了,朗措。」她弯弯眼睛,指了指耳朵,「你是纳木阿村有名的歌手,我怎么会听不见?」小伙子全名扎西朗措,她习惯只唤他后两个字。

  「那你答应吗?」扎西朗措黑亮的眸子在夕阳的余晖中跳跃出火热的光芒。

  「不答应。」她笑眯眯地摇摇头,第一百零一次拒绝了他的热情表白。

  「为什么?」扎西朗措第一百零一次追问原因。

  「我是个流落纳木阿村的异乡人,你是领主总管的儿子,身份不配。」

  「阿爸只是个管牲口的小总管,我家也不算富裕。阿祖、阿母、阿兄、阿弟和阿妹们都喜欢你,根本就不在乎你是个异乡人。」扎西朗措不厌其烦地向这个固执的女人讲道理摆事实。

  扎西朗措说的是实话,她能被他捡到真的是不幸中的大幸。朗措家中等资产,家里每个成员都热情善良,诚心照顾她这个一穷二白的人。不但给她个活计,让她能自己养活自己,还将牛棚对面的一间土坯房借给她住,让她有了个安身立命的处所。

  山盟海誓、天荒地老、刻骨铭心什么的,她看了父母十几年的爱情起伏纠葛,早被吓得一点梦幻憧憬都没了。她只想找个人细水长流,无波无澜,脉脉温情地简单过日子。

  朗措是个诚挚朴实而又勤快勇敢的小伙子,天生一副唱情歌的好嗓子,还是放牧和打猎的专业人才,如果和他一起过日子应该不错。

  可是,他家有六个兄弟啊!在自然条件恶劣,生活艰难的屋脊高原中,现代某些偏远莽山尚且存在共妻现象,就遑论古代高原了。富裕的领主贵族们倒是一夫多妻,那些不想分家分财产变穷的、赤贫的下层人民则大多数都是几兄弟共娶一个妻子,个别还会出现父子、叔侄、舅侄、朋友共妻的。这不是对妇女的严重摧残么?想想都不寒而栗。

  作为一个深受现代一夫一妻婚姻观念影响的女人,她要找的是一个男人过日子,不是N个男人过日子。可令人绝望的是这方圆百里,包括纳木阿村在内的十来个村落全是共妻婚俗。

  尼玛的这里的男人女人到底吃了啥碱性食物,为毛男性出生比例比女性高?尼玛的为毛那些个领主及领主的亲亲戚戚要霸占那么多女人?平均分配多好!啊啊,终归一句话,都是财产惹的祸。

  顶着扎西朗措热烈似火的企盼眼神,她觉得自己再东扯南山西说海地找原因拒绝未免显得太不道德了。抿抿嘴,终于期期艾艾地道出了最真实的拒绝原因:「我……愿意和你一个男人过日子,却不愿意和你的兄弟们一起过日子。」尤其六个兄弟中还有两个十岁以下,一个刚满十一岁的儿童,她不想当妻子奶妈!

  扎西朗措愣了下,随即浓眉高扬,眼睛越发晶亮火热:「这……这是你的真心话?」

  「嗯。」在那样专注而明亮的目光中,罗朱移转视线,厚脸皮泛出一层淡淡的羞涩。无关爱情,只是女性对异性的本能羞怯。

  一双坚实的臂膀伸出,身体突然失去重心腾空而起。在她的惊呼中,整个人已从牦牛背上落进了一个宽阔强健的胸怀中。带着淡淡膻腥和汗味的雄性气息瞬间将她包裹,让她心慌地挣扎起来。

  第3章:草原定约(二)

  然而她的挣扎对一个剽悍的高原汉子来说显得是那般微不足道,扎西朗措只是紧了紧手臂,便将她牢牢地禁锢在了胸怀里。

  「朗措,放我下来!」二十年来,除了父亲,从未与任何一个男性贴身亲近过的罗朱在温暖霸道的囚禁中更加心慌无措,不由失声喊道。还让她极不习惯的是萦绕身周的那股子膻腥味儿。不愧是牛羊遍地走的高原,几乎所有的高原人民身上都带着股膻味,或浓或淡,因人而异。即使已经来了半年,她也没怎么闻习惯,平日里更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自家体味的清新洁净。

  「不放!」扎西朗措干脆地拒绝,凝视怀里惊惶得好似小野兔的女人,心里涌起一股柔软而甜蜜的爱怜。

  半年前,他在草原上捡到她。那时,她将头发高高束起,身上穿着一件简陋的外袍,背上背着个极大的行囊,满脸的茫然与惊惧,仿佛一只迷路的羔羊。无依的眼神瞬间击中他的胸膛,爱火在刹那间熊熊燃烧。

  她苗条的身子像矫健的羚羊,乌黑的发辫像林间的瀑布,细嫩的肌肤像覆了红霞的奶酪,弯弯的黑眉像天边的新月,大大的眼睛像澄净的湖泊,小小的鼻梁如山般翘挺秀丽,红红的嘴唇如花般柔嫩润泽。她是从天上下凡的仙女,落在了他的面前,拨动他的心弦。只要她开口,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奉上自己的生命。

  他向她求爱,她却拒绝了他,他的心苦涩又悲伤。但博巴汉子绝不是轻言放弃,轻易逃跑的胆小鬼。他毫不气馁地一次又一次地求爱,一次又一次地被拒绝。天神垂怜,终于在今天,他的仙女软化了态度,让他看到了美好的曙光。作为一个优秀的猎手和牧人,他又怎能白白浪费掉这个一闪纵逝的好机会?

  「放开我!」罗朱的脸上腾起一片火辣辣的红霞,眼睛完全不敢与扎西朗措对视。尼玛这小她一岁的男人的眼神太火辣了,活像要将她生生烤化一样。难道他……他真对她产生了火样的爱情?身子悚然一抖,不行,她只要两个人彼此不讨厌,凑合着过日子就行了,不要这种能将人融化的爱。

  扎西朗措闻言将怀里的女人箍得更紧。夕阳的余晖映射在女人红彤彤细嫩嫩的小脸上,把纤细的绒毛染成一片金色,越发地惹人爱怜。他伸手抬起她慌乱的小脸,逼着她不能躲避自己,认真道:「罗朱,我的仙女,我爱你,你已经答应我的求爱,我不会放开你的。」

  口胡!她啥时候答应了他的求爱?她刚才只说了愿意和他一个男人过日子,不愿意和他的兄弟们一起过日子,这是种委婉的拒绝好不好?

  罗朱直觉就要反驳,话到嘴边又凝在了舌尖上,只因她从那双火热的眸子里看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诚挚。来到纳木阿村半年,和这些古代高原人朝夕相处,她深深地了解到他们骨子里的淳朴真挚。说是一便不会是二,出口的话便绝对是心里想的,与她在二十一世纪接触到的现代人有着很大的区别。朗措说爱她,就一定是爱她。面对一次又一次捧到面前的火热心意,她突然间没法子断然拒绝了。可是,她心里充其量只是对他不讨厌,愿意和他过日子,真的……能承受他的爱吗?

  「我……我不够……不够爱你……」她嗫嚅着,并不想欺骗这个诚挚热情的男人。

  「我不在乎。」扎西朗措心里虽然有些酸疼,却更欣喜女人嘴里吐出的话。不是厌恶,不是一丁点都不爱,而是不够爱。相信他们成亲后,她一定会慢慢地爱上他,像他爱她一样。

  罗朱一怔,这样……也接受吗?她深深看进那双明亮眸子,又淡淡道:「我的家乡没有共妻婚俗,我……虽然喜欢你的家人,但不想嫁给你所有的兄弟。而且……而且你的两个阿兄不是已经和索格桑村的一个姑娘好上了吗?你又怎么娶我?」她曾在网上看到过这样一幅照片,一位妻子的几个丈夫中有个丈夫只有两三岁,妻子是背着丈夫下地干活的。在纳木阿村,这样真实的情景也在她眼前出现过,更让她对这种畸形的夫妻关系敬谢不敏。

  「没关系。」扎西朗措脸上的笑就没收敛过,浑厚的声音低低柔柔,像牛角琴的弦音般悦耳动听,「我入赘到你身边就是了。」

  罗朱惊诧地张大眼睛。在这里,入赘的男人不但得不到家里的分毫财产,还会让人瞧不起。扎西朗措是方圆百里最优秀的小伙子之一,是很多年轻姑娘的梦中情人,如果他入赘了……呃,前景堪忧。

  「你阿爸和阿妈不会同意的。」相信任何一个深爱孩子的父母都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忍受这种屈辱。

  扎西朗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不,他们是世上最好的阿爸和阿妈,他们更喜欢看到我幸福地拥抱我的仙女。」

  开明慈爱的父母不是没有,关键是你有没有运气遇上。像她,运气就不怎么好,遇上一对情感激烈,性格糟糕得一塌糊涂的父母。从来,她就没在父母的心眼中占据过重要位置,真不知道他们为毛要生下她?想到这,她忍不住对扎西朗措生出些嫉妒来。

  「我一穷二白,除了你家借我住的土坯房,送我的一头羊,什么嫁妆也没有。」

  「入赘的我也是一穷二白,连头羊连块地也没有。」扎西朗措耸耸肩,满不在乎道,「不过我是个好猎手,我们今后的生活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说完,他又狡黠一笑,「罗朱,你已经二十岁了,就算是仙女也到了快没人要的年纪,该好好抓住我才对。」

  口胡,我才刚满法定结婚年龄,大学二年级,正是青春年华好不好?罗朱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忐忑无措的心却慢慢定了下来。是啊,其实她也满了法定结婚年龄,该结婚了。结了婚,就是在这个世界里落下了脚,不再孤单一人。朗措爱她,她对朗措很熟悉,她既然不奢望爱情,那么与一个爱自己的人结婚应该不会变成父母那样吧?僵硬的身体渐渐柔软下来,她突然轻轻笑道:「我以后会被年轻的姑娘们用口水淹死的。」

  扎西朗措愣了愣,阳刚英气的面庞遽然迸射出灿烂若朝阳的光芒。健臂一抬,在马背上将罗朱自怀里高高举起,开心地大喊起来:「我的仙女答应我的求爱罗!我的仙女答应我的求爱罗!」浑厚嘹喨的喊声一遍遍回荡在空旷的草原上,传出很远很远。

  第4章:草原定约(三)

  「放我下来!下来!」身体的再度腾空让罗朱尖叫出声。她没空去感受扎西朗措的欢欣畅快,无措地在宽大有力的黝黑粗掌中不停地扭动,两手轻拍健壮的臂膀,试图改变这种危险的境地。

  「好!好!」扎西朗措神采飞扬,阳刚的黑红面庞更显英气勃发,大笑着将她重新拥入怀中,「罗朱,我的仙女。」没等罗朱反应过来,他已如苍鹰般精准地攫获住心恋已久的柔软唇瓣,宣泄起禁锢了半年的热情和爱意。

  「唔──」罗朱只觉一阵淡淡的膻腥热气扑面,紧接着唇便被一个火烫柔韧的东西覆盖,才松弛的身体陡然僵直。亲了,被亲了,被个男人亲了!被个男人亲了亲了亲了!满脑子不断地重复着「亲了」这一个词,心里一片空白一片恐慌。无论眼睛睁得多大,也看不清男人的面容,只能看到模糊的肌肤轮廓,感受到炽热的男性鼻息。她反射性地用力推拒,想逃离因不适应和不自在而产生的羞怯恐慌,无奈拥抱她的臂膀却坚如磐石。

  「放……唔──」她才挣扎着努力吐出一个字音,一条滚热湿漉的舌便趁机钻进口中,在里面翻搅驰骋。不管怎么躲闪,她的舌总会被精明的猎人捕捉到,被迫一起嬉戏起舞,绞缠吮吸。

  扎西朗措一手紧拥心爱的仙女,一手牢牢扣住她的后脑,凶猛的韧舌刷过每一颗洁白如玉的小牙,逐一舔舐着柔嫩细腻的口腔黏膜,努力印上自己的气味。他吸砸着幼嫩滑腻的丁香小舌,不给它半分躲避的机会,贪婪地搅拌出一股股香甜的津液。

  他的仙女浑身溢散着清茶的芬芳和乳奶的甜味儿,让人深深沉溺。陶醉之余,他也清楚地察觉到怀里的仙女由一开始的僵滞抗拒变得柔顺绵软,火热的吻不由愈加缠绵深入,霸道悍然。

  对朗措的亲吻,罗朱并不觉得恶心。想到自己已经答应了他的求爱,那份对男性的羞怯抗拒便慢慢地消褪,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丈夫亲热的认同。心理的改变让她的生理本能占据上风,身子渐渐热了起来,软了下来,眼睛不知不觉地闭上。来不及吞咽的津液顺着两人的嘴角流出,黏湿了彼此紧贴的下巴。

  久久,扎西朗措才餍足地结束热情的亲吻。舔着怀里仙女红肿的唇瓣,将她嘴角边溢出的涎液一点点卷入口中,黑眸深暗火热,充满了温柔爱意。

  「我的仙女,你放心,扎西朗措一定会让你过上最幸福的好日子。」他捧起酡红的小脸,犹如捧起世间最珍贵的宝石,心里渗了蜜一般甜。心爱的女人此刻像小羊般乖巧地依在他怀里,承受他的亲吻,不正表示了她在一步步地试着接纳他的爱情。

  「嗯……」罗朱依偎在他的怀里,羞得不敢抬眼,哼应的声音好似蚊蝇振翅。她和一个男人亲嘴了,接吻了。她作为女人的初吻没有了,给了一个可能会成为她丈夫的男人。没有小说里心醉神迷的酥麻陶醉,有的是一种淡淡的踏实温馨,这样的滋味恰是她最喜欢最能接受的。决定了,就和这个叫扎西朗措的男人在高原上生活一辈子。

  夕阳已经沉下了半个脑袋,天色开始有些昏暗起来,高原上的风变得遒劲猛烈,挟带冷冽的寒气。

  扎西朗措解开羊皮袍,将罗朱整个身子包裹住。对心上人密切关注了半年,他当然知道她是最耐不住冷的,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被裹在暖烘烘的皮袍里,那股膻腥味又重了许多。罗朱身上热乎,鼻子却遭罪。她皱皱鼻子,从袍襟中探出头,对扎西朗措埋怨道:「好难闻,明天我用野茶草熬水洗洗。」

  他朗朗笑应,对她的嫌弃一点也不恼怒。他的仙女闻不得太过腥臊的气味,来村子不久便找到一种和茶很相似的清香野草,无论是洗衣还是沐浴,都喜欢用上这种草,随身还携带了一个干草囊。为了能和她靠近些,他沐浴的次数比以前频繁了许多。只是长久积淀在身上的膻腥味已经浸入了筋骨,无论怎么用力清洗,都绝不了味儿,不过他会努力将气味控制在仙女能接受的范围内。

  「该回去了。」拥有一个千依百顺的丈夫,罗朱也觉满意。鉴于名分已定,她不再矜持,懒洋洋地窝在男人怀里,汲取着独属男性的火烫温暖,冰凉的四肢和身体转瞬舒服了许多。

  「好。」扎西朗措点头,忍不住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落下一吻。

  「朗措阿兄──」

  远远的,风吹送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和一道清脆如铜铃的呼唤声。

  罗朱身体一震,连忙手脚并用地从扎西朗措的皮袍里钻出来。刚等她在马背上坐定,还来不及端出一副啥都没干的淡定表情,一个明媚矫健的身影已经策马来到面前。

  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身姿修长,几十根乌黑的细辫子夹杂了彩色的绳线,缀着些小巧的松石。浓黑的长眉,明亮的长眼,挺翘的鼻头,鲜艳的嘴唇,肌肤同样是高原人民特有的黑红。一身朴素的羊皮袍,腰间捆束了绣工精巧、色泽艳丽的五彩腰带。襟口、袖口和袍边镶嵌了灰兔毛,浑身上下充满了青春的朝气和活力,亮丽得让人移不开眼睛,正是扎西朗措的妹妹格桑卓玛。

  「罗朱阿姐,你不用遮掩,我老远就看见你和朗措阿兄亲热了。」格桑卓玛明亮的眼眸闪啊闪的,像头狡猾的小狐狸,「阿祖看你们还不回家,叫我来帮帮你们。嘻嘻,没想到被草原女神赐予了天大的幸运,一来就看到了你和朗措阿兄的好事。我可是等你们亲热够了,才敢出声打扰呢。」

  「你──」罗朱尚余一丝潮红的脸腾地又燃烧起来,嗔骂道,「不知羞的小妮子,看哪家汉子会娶你?」

  「哼,罗朱阿姐忘了吗?我早就和嘎姆村旺毕家的兄弟定下婚约了。」格桑卓玛自豪地扬起螓首,鄙夷地斜了她一眼,「真不知道朗措阿兄看上了你什么?着魔般地要入赘。」

  「……你知道……朗措打算入赘?」罗朱发愣道。

  「我们全家都知道,连最小的桑吉阿弟都知道,就你这个不贤惠的笨女人不知道,迟迟不接受朗措阿兄的爱。」格桑卓玛挥舞了一下鞭子,笑吟吟道,「带你回家那天晚上,朗措阿兄就在家里宣布他爱上了你,不愿意和两个大兄一起迎娶别的女人,当时阿祖、阿爸和阿妈还发了好一顿脾气呢。」

  呃,原来半年前朗措就在家里表明了态度。面对她这个破坏家庭内部团结的天外来客,这家人还能热忱地照顾她,没让她感到丝毫怨弃,她不能不赞叹那份心地是多么的纯美质朴。在这里,能够嫁给几个兄弟,一碗水端平,让家庭和和睦睦的妻子才是让人津津夸赞的贤惠好女人。她,明显差了火星到地球的距离。一方一俗,一方一俗啊!

  「对不起,让阿祖、阿叔和阿姆生气了。」她有些愧疚地抠抠脑袋,既是对格桑卓玛说的,也是对身后的扎西朗措说的。

  「哈哈,不用道歉。阿祖他们最盼望子女过得幸福。只是当时生了气,后来就没生气了,还一直把你当朗措阿兄的妻子看待呢。」

  汗颜,罗朱抹抹额头,腹诽了。难怪对她这么热情友好?原来早就把她视为内定媳妇对待。要是她没和扎西朗措成亲,会不会就翻脸不认人了?幸好,幸好她做了个正确英明的决定。

  一双强健的手臂缠上腰间,头顶响起扎西朗措浑厚而又宠溺的声音:「阿妹,别说了,你罗朱阿姐的脸皮像花儿一样薄嫩,会害羞的。」

  口胡,大多数时候我脸皮很厚的好不好,不然也不会坚持在你家混吃混喝半年了。罗朱悄悄在心里翻个白眼,人却不声不响地将头埋进了扎西朗措的胸怀中。尼玛的,和准老公亲嘴,被未来小姨子逮个正着,她还真做不到面不改色地谈论个人与家庭方方面面的感情问题。

  「知道了,朗措阿兄就可紧疼你的罗朱仙女吧。」格桑卓玛调侃道,「阿祖让你带罗朱阿姐到家里用饭,我先赶牛羊回去了。你们慢慢走,记得别错了晚饭就行。」姑娘挥挥鞭子,很是潇洒地赶着牛羊往前先行一步。

  「坏妮子。」听到鞭声远去后,罗朱才抬起头,朝远处恨声啐道,「看她那捡到宝贝的兴奋样,回去后绝对会向阿祖他们嚼舌根的。」

  「那正好,都不用我们说了。」扎西朗措笑盈盈地将头搁在她肩上,深嗅一口带着清茶香的乳甜味儿,满足道,「一起回家吧,我的仙女。」

  她心里一动,轻轻应了一声。

  一起回家,她也即将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了。对未来的生活,突然间生出了许多憧憬和期待。

  第5章:合家欢乐

  当扎西朗措裹着罗朱慢悠悠地赶回家时,家里已是欢声笑语,热气腾腾了。

  扎西朗措的家是土石结构的平房,中间有个天井。东屋设了个小经堂,两间正房住着他的阿祖和阿爸阿妈。南屋住着几个兄弟,西屋住着阿妹,还有两个储物间。北屋已经装饰一新,目前暂时空着,不久后将是婚房。

  跨进门便是大大的屋堂,中间的塘火熊熊燃起,家里人围着塘火盘坐。面前摆了四张矮桌,矮桌上搁着用牛骨混煮的土豆萝卜、糌粑、酥油奶茶,都是按人头来分的,一人一份。塘火上吊着一个大壶,里面正熬煮着最粗劣的茶。空气中飘散着含了酥油和乳奶的膻腥味儿,有些冲鼻,却又有些温暖。

  罗朱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一开始就被扎西朗措捡到。他们家处在农奴的最上层,所缴纳的租税要少得多。别看一顿饭没有什么肉,生活比起其他农奴来说已好上许多,不但每个人都能吃饱,每天还有茶喝。茶叶虽然劣质,维生素却没少掉半分。

  「回来啦。」扎西朗措的阿祖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婆。花白的发辫被一根五彩布条笼统系住,黑红的脸上刻满岁月的沧桑,皱纹遍布的眉眼间闪烁着慈爱的光芒。一看见他们,便率先热情地招呼起来。

  「对不起,让阿祖等久了。」扎西朗措有些歉意地弯腰行礼,又向另一侧坐着的阿爸阿妈行礼,「阿爸阿妈,很抱歉,我们回来晚了。」

  「阿祖,阿叔,阿姆,我又来打扰了。」罗朱紧随其后,也规规矩矩地弯腰行礼,「很抱歉,过来晚了。」

  「阿妮子说哪儿的话,你答应了朗措的求爱,阿姆高兴还来不及呢,快到卓玛身边坐好。」

  扎西阿妈笑眯眯地看着她,爽快地摆手示意道。她是个年近四十的妇人,面容比实际年龄略显苍老,五官轮廓长得很端正,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一个颇为漂亮的女人。她原本嫁了两个兄弟,去年,小的丈夫进山打猎,不幸摔落悬崖丧命。幸而孩子们都长大了,能干活了,活着的丈夫又特别能干,家里也比较富裕,不然还真难支撑起这个家。

  半年前,朗措捡了个迷路的外乡姑娘回来。第二天就在家里宣布他爱上了那个姑娘,不愿意再和两个阿兄一同娶妻,要入赘给那个外乡姑娘。这方圆百里,有几个男人入赘的?那还不得笑掉人的大牙!她和他阿爸、阿祖自然是怒不可遏,摇头不应。可抵不住朗措的决心坚定,再加上这外乡姑娘长相美丽,勤劳纯洁,说起话来像金雀一样动听,的确很讨人喜欢,最终还是遂了朗措的心意。只一点,朗措要入赘,必须得让姑娘自己点头才行,不能仗着身强体壮逼迫。

  半年来,朗措求爱无数次,姑娘拒绝了无数次,他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不能插手半点。不过她对自己的儿子有信心,朗措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好歌手和好猎手,农活与牧活也干得非常出色,这个外乡姑娘迟早会点头的。这不,卓玛出去一趟,回来就大嚷着好消息,他们一家都为朗措高兴。

  「阿妮子马上就快和我们成一家人了,阿叔决定,今晚喝酒。」扎西阿爸豪爽地拍着身边的酒桶,哈哈笑道。他大约四十五六,五官粗犷,一脸的络腮胡子。因有一身好本事,被领主看中,管着领主的牲畜,有时也兼护卫。表面看起来凶恶,为人却热情大方,善良质朴,在纳木阿村很受人敬重。

  青稞酒在这个时代与牛羊肉一般,是金贵的东西,平日里根本不会拿出来饮用,只有碰到过节或是重要的喜事时才会拿出来喝。现在被拿了出来,也就是说这个家里有好事了。

  「阿爸说的对,朗措阿兄的好事要饮酒庆贺。」格桑卓玛在一旁点明了大声附和,扎西朗措的两个大兄也撑不住笑地起哄,三个岁数小点的阿弟更是挤眉弄眼做着怪相。

  罗朱的脸一瞬间就红了个彻底,匆匆又行了个礼,不敢看扎西朗措一眼,三步并作两步地跨到格桑卓玛身边盘腿坐下,尴尬地任由她死盯着欢笑。

  扎西朗措在这方面的脸皮就比罗朱厚实多了,搔头嘿嘿一笑,向阿祖、阿爸和阿妈行了一礼,便带着些得意地大步坐到兄弟们中间去了。

  「别笑了,别笑了,你们没瞧见咱们朗措的仙女一张小脸都成了红布吗?」阿祖笑呵呵地拍着手掌,制住几个孩子的笑声,又接着道,「今晚喝酒,不止是庆贺阿妮子接受了朗措的爱,还要庆贺次仁和泽仁的未婚妻子有了身孕。十天后,你们就要多添一个阿嫂了。」

  「嘿,阿兄,真有你们的!」乍闻喜讯,扎西朗措兴奋地嚷起来,对两个兄长一人奉送一个拳头。

  「阿兄,恭喜你。」三个弟弟也学着朗措的动作往两个大兄身上招呼。德央十一岁,格荣和多荣九岁,是一对双胞胎,都长得浓眉大眼,虎头虎脑,小小年纪便有着高原人特有的一股子剽悍。

  扎西朗措的两个兄长次仁和泽仁也是一对双胞胎,今年二十一岁,五官偏向母亲,长得比弟弟秀气些,但也是英气勃发的高原汉子。勤劳朴实,干起农活牧活来毫不含糊。再加上他们不错的家境,两个小伙与朗措一样备受姑娘们欣慕。应该说,扎西家是姑娘们最想嫁进来的人家,不识货不落教的只有罗朱这一个外乡女人。

  偷眼看两个男人开心地接受兄弟们有些粗鲁的祝福,嘴巴笑得几乎咧到耳后根,罗朱的嘴角抽了抽。

  这里的男女在婚前对性比较随意,女人嫁前生育是常有的事。男女双方定下婚约后,男人可以随时钻未婚妻的房间,直到确定未婚妻怀孕后再立即行嫁娶喜事。嫁了人的女人婚后就一定要恪守本分,否则将会受到极为严厉的惩罚。而如果一年内未婚妻都没有怀孕,那么婚约作废,男方可重新与别的女人定下婚约。没有生育的女人要么终生不会有男人求娶,孤苦终老,要么出家为尼。出家为尼不一定要进寺庙,也可以在家带发修行。

  人们认为女人面对的不是一个男人,不可能所有的男人都不孕不育。一年内没有怀孕,有问题的肯定是女人。孤苦终老与被迫出家虽是对人性的一种摧残,但在自然条件恶劣的高原上,「种」的繁衍才最重要。带拖油瓶的女人是不存在的,生育了孩子的女人比处女更抢手。孩子只要是妻子生的,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丈夫都会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

  一方一俗,一方一俗啊!也只有这样广袤的高原才能培养出这般辽阔的胸襟。罗朱微垂了头,趁无人看见,感慨着又狠狠抽了抽嘴角。

  在扎西阿妈的主持下,不分男女老少,一人分得了一碗金黄的青稞酒。

  作为一家之主的扎西阿爸喝了一口酒,放下碗,语重心长地对几个儿子道,「我和你们的阿祖阿妈商量过了,咱们家财产不算少,经得起分家。次仁和泽仁两兄弟娶一个妻子,德央、格荣和多荣长大后,再娶一个妻子。」他接着对扎西朗措道,「至于朗措,很抱歉,依照规矩,阿爸不能分你任何财产,但阿爸相信你的兄弟们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看顾你。」

  「不,阿祖、阿爸和阿妈能同意我入赘就是对我最好的爱。」扎西朗措右手搭上左胸,真诚地感谢道,「我最幸运的就是能成为你们的孩子,有一群真心相待的兄弟。」

  「咦,朗措阿兄是说我没真心待你了?」作为唯一个女孩,格桑卓玛备受宠爱,性子也要刁蛮一些,听到这话立刻不满地瞪起了眼睛。

  「没有,没有,卓玛可是我们家里最亮的一颗宝石。」扎西朗措连忙摆手否认,顺道奉上夸赞。

  「宝石再亮也比不上朗措阿兄心里的罗朱仙女。」格桑卓玛拉装作委屈地叉腰撅嘴,又扯了扯了罗朱的衣袖,求证问道,「罗朱阿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对尼玛个头!罗朱在心里咆哮,然而面对数双充满了善意的谐谑眼睛,她口里哪儿好意思多说一个字。只得将头埋得更低,脸上不受控制地更红更烫,足能煎熟一个鸡蛋。

  两个女孩的不同表现又惹来众人一阵畅快的大笑,最后还是扎西朗措以唱酒歌的方式站出来才算是解了围。

  「一碗碗酒高高举起,这酒中盛满了情和意。祝愿阿祖长命百岁,祝愿阿爸阿妈白头偕老,祝愿阿兄……」

  得天独厚的浑厚嗓音在跳跃的火光中萦绕,随着袅袅白烟飞旋进每一个人心中。大家合着拍子轻轻击掌,跟着小声哼唱起来,人人脸上都露出诚挚而温暖的纯净笑容。

  罗朱捧起木碗,小小地啜饮一口,甘甜的酒液慢慢浸润喉管,一直甜到了心里。她放下酒碗,也跟着大家一起打起拍子哼唱起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完全融进了这个大家庭。这个家里有长辈最真挚的爱,有同辈最诚挚的情,将她那颗空荡的心逐渐填满,给予了她一个富足的精神世界。

  第6章:罗朱的夜晚

  晚饭在一片热闹欢快中结束。

  扎西朗措提着一大桶热水和罗朱一起向她的土坯房走去。

  扎西家的人都知道外乡姑娘喜好沐浴,每日在晚饭时分煮好茶后,便用一口很大的锅装满水吊在塘灶上,借余火烧着。当火灰燃尽,一家人说说唱唱地用完晚饭,这水也就烫了,运送热水的工作就交给了扎西朗措。

  罗朱借住的土坯房与扎西家相距大约两百米左右,临靠扎西家的牛棚,背倚一座不太大的山丘,右侧不远处有一条蜿蜒的小溪。这土坯房有两间,本来是用来储藏牛羊过冬牧草的,扎西朗措捡回罗朱后,便收拾打扫一番,放入两三样物什,变成了一个简陋住所。

  其实扎西家是有多余的房间的,收留罗朱并不难。可一来罗朱不愿意太过寄人篱下,二来扎西朗措一开始就宣布了要入赘,若女人没有一个房屋,男人该入赘到哪儿?所以,扎西阿爸和阿妈没有强留罗朱,只让三个大儿子将土坯房打通,修葺结实些,在右间砌了个塘灶,又在屋外右侧垒了个小羊圈,搭上个小板棚,大方地送了她一头身强力壮的奶羊。

  罗朱活了二十年,第一次受到这样慷慨贴心的帮助和照顾。虽然不知道扎西朗措喜爱她的原因占了多大份量,但不管怎样,她还是发自内心地感动,空虚冷凉的心也是在这样的帮助和照顾中逐渐温暖充实起来的。

  外面已是漆黑一片,整个纳木阿村陷入了静谧,偶尔能听到一声狗吠或是牛羊的低嗥。天上繁星闪烁,点点光芒照耀着地上并肩走着的一对男女。

  「罗朱,外面风大,把头巾裹紧些。」扎西朗措关心地叮嘱道,从左侧移步到右侧,用健壮的身躯替她挡住袭来的冷风。

  罗朱注意到他的这个动作,胸口漫出淡淡的温馨。微笑着应了一声,拉紧头巾将自己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时值秋季,高原白天的风便带着沁骨的凉意,到了晚上,那股子寒意更是刮骨得冷。

  「再过不久,第一场雪就要飘下了。」扎西朗措仰头望瞭望璀璨的星空,吐出一股白气,「当隆冬到来时,牛羊只有在冰雪中翻拱草根,吃不到充足的牧草,都会饿瘦的。」

  「会被冻死吗?」罗朱想到二十一世纪,电视报纸上几乎每年都会报导牧民们在雪灾中遭受的巨大损失。

  「放心吧,我们搭了木棚子,牛羊不会被轻易冻死的。就算遇到十几年一次的大雪灾,冻死的也不过是些老弱病残。」扎西朗措腾出一只手,笑呵呵地拍拍她的肩,「你可别小看它们,它们的生命实际上比我们要坚韧多了。」

  二十一世纪的气候早被破坏,变得格外反常,几乎年年水灾、旱灾、雪灾,倒退回古代,环境还没有遭受污染,气候应该不像现代那么糟糕。想到这,罗朱有些悬起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这时,两人已走到了罗朱的土坯房前。打开门,扎西朗措点上一盏小小的酥油灯,拎着桶进了右间,将热水倒进靠屋角边的浴桶中,又随意聊了几句,这才跨出房门。

  「路上小心些。」罗朱送出门,礼节性地嘱咐道。

  「知道了。」扎西朗措明亮的眼眸中突然掠过一抹促狭,趁她不备,在她唇上迅速偷了个吻,「我的仙女,我先走了。」

  「啊──讨厌!」罗朱惊叫一声,一把捂住嘴巴,慌乱又凶狠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扎西朗措看见她又羞又恼,又惊又慌的小模样,心里不禁一阵骚乱,小腹隐隐发热。旋而想到这个美丽的仙女不久便会全部属于自己,那股子燥热的骚乱便被强行压下,哈哈大笑着拎起水桶跑进了夜色中。

  男人果然是种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的劣等生物!想当初她没答应他的求爱时,他连她的小手都不敢牵。刚一答应,就开始对她又抱又亲。罗朱恨恨想着,「啪」地一声将门重重关上。掩去了屋外呼啸的寒风,也掩去了那让人羞恼的浑厚笑声。

  回到屋里,她拿起一大壶早上便用野茶草熬煮去腥的羊奶,徐徐注入浴桶中,用手慢慢搅动。昏暗的灯光下,目视乳白的奶汁一丝丝融化进澄净的热水中,心里一片安宁。褪去衣袍,跨进浴桶,将自己沉入飘着清茶香和乳甜味儿的浴水中。

  她不喜欢喝羊奶,却极喜欢那头奶羊,每日挤出的羊奶都会被她悄悄渗进浴水中。她知道在这个时代,这个村落中,这种行为是一种令人极端不齿的浪费。可她现在不能看电视看小说看电影,不能上网聊天玩游戏,不能埋头钻研学业,不能逛街购物尝美食,不能再当个驴行者四处游走,不能……原本许许多多看似平常的事都不能做了,原本的爱好也全都被迫放弃。她干完一天的工作后,还能做什么?只有锻炼自己,保养自己。

  每日她会早起,跟着扎西朗措家的兄弟们练习骑射和格斗,顺道也练习一遍自己学过的防身术,让自己能拥有一个适应高原环境的强健体魄。晚上,她泡羊奶野茶浴或是羊奶野花浴,回忆着以往在网络上看到过的一些文章,自己给自己作按摩。一遍又一遍,慢条斯理地消磨着时间,思绪也会在这个时候放空倦慢。等到浴水温凉,从浴桶中出来后,整个身心都会有一种由内而外的轻松舒适和软绵绵的慵懒。

  飘荡的思绪逐渐收回,她从温凉的浴水中起身。跨出浴桶,迅速用搭在桶沿边的毛巾擦干身体,穿上跟着自己行走了一年的抓绒浴袍。拧开桶下的阀门,让浴水顺着连接的木管流出屋外。这个浴桶是她求扎西朗措按照自己的想法制作的,放水十分方便。

  刷牙后,她端着油灯走进左间,靠东墙边是一张矮矮的木床,也是她央求扎西朗措做的,她睡不惯铺着厚毡的地铺。她的及膝羽绒内胆冲锋衣正躺在床里侧,木床边的小矮桌上有个小木座,上面嵌着一个不锈钢小圆镜,木座前面摆着一瓶乳霜和一支薄荷味儿的防裂唇膏。

  她庆幸自己当初打算转经到小昭寺后就转道墨脱徒步的决定,不然哪儿会背着全副驴行家当穿越。有帐篷睡袋防潮垫,有常用的生活必需用品和药品,有瑞士军刀粗麻绳索一口小锅等。正因为有了这些,她才不至于求人太多,活得太辛苦。

  赶紧又在浴袍外套上羽绒冲锋衣,屋子里虽然不像屋外那样寒冷,但也绝不是温暖如春的。长久生活在平原的人上了高原最忌讳患感冒,她虽然在这里待了半年,也不敢保证身体已经完全适应了高原的水土和气候。

  盘腿坐在毡垫上,在微弱的晕黄灯光下,对着不锈钢小镜子仔细打量着。

  镜子里的女孩蛋形脸,弯眉大眼,鼻子还算秀气俏挺,嘴巴长得最有特色,上下两片唇就像两个圆润饱满的弧,一点起伏的棱角唇线都没有。偏偏上唇还有些翘,比下唇更显一分丰润。这样的唇最不适合涂口红,唇线根本勾不出来,一旦嘴唇涂满了,那就是一团模糊可怕的红。她的五官在正处于女性美丽进化时代,整形完美女人又满天飞的二十一世纪中实在算不上绝顶漂亮,充其量只是清秀可爱,姿色中等而已。远的不说,单说近的,格桑卓玛的五官就比她完美漂亮得多,村子里五官立体亮丽的姑娘也大有人在。真不知道扎西朗措是啥青光眼,居然追着赶著地叫她仙女,还对她一见钟情,进而心甘情愿地入赘。

  第7章:夜间拍门声

  秀气的眉峰微微蹙起,双手在粉嫩的脸颊上缓缓抚摸,难道他是瞧上了这身与高原女孩截然不同的肌肤?

  她虽然有四分之一的藏族血统,皮肤却是不容易晒黑的敏感性肌肤。一旦暴晒,细嫩白皙的肌肤就发红刺痛,然后开始脱皮。脱皮后,肌肤又和原来一样白嫩。据说这种皮肤的人容易得皮肤癌,所以她无论走到哪儿,无论天气冷热,都十分注意防晒。穿越到这个古老高原,在用完了防晒霜,没有遮阳伞的情况下,更是将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而每天一次的羊奶浴按摩也强化了对肌肤的保护,虽在高原生活了半年,一身肌肤却比以往更加柔嫩细腻,粉白晶莹。

  如果真是瞧上了这身肌肤,那她更要好好保养才行。不憧憬激烈得像毒又像火的爱情,并不代表她不愿意结婚,不愿意有一个眼光凝在自己身上的好丈夫。

  手脚开始冰凉起来,沐浴按摩出的热度逐渐从身躯上流逝,她赶紧起身在屋子里使劲跺脚搓手。这该死的天气,该死的身体。她天生怕冷不怕热,天气一旦转凉,稍微不注意保暖,手脚就变得冰冷。冬天更可怕,泡得热气腾腾的身体进了被子里,没一会儿就会自动冷却。哪怕裹紧被缛睡上一晚,被窝里也依旧是温凉的,四肢更是冷得像冰,让她整夜都睡不好觉。偏偏这高原在盛夏时温度最多也不过十几度,入秋后,就更冷了。要问她此刻最怀念二十一世纪的什么,毫无疑问是能持续温暖一个晚上的电热毯。

  明晚把羽绒睡袋翻出来,盖上羽绒冲锋衣和厚毛毡,可能会好过一点。再冷些,就翻出抓绒睡袋套着睡。再再冷些,就把家里那头名唤美羊羊,已经将定点定时拉撒屎尿训练得差不多的宠物奶羊洗刷干净,当成羊暖炉抱上床一起睡。膻腥味儿虽然可怕,寒冬来临后的冰寒彻骨更可怕。

  等手脚稍微回温些后,她不敢再在床下傻待了,连忙跳上床,脱下冲锋衣,拉过厚毛毡从头到脚盖了个严严实实。这里没有种植棉花的,也没有养蚕的,人们一般穿皮袍和用羊毛和牦牛毛织出的毛料夹袍,还穿一种由野生麻草纤维织出的粗麻布袍。坐的垫子,躺的褥子,盖的被子也脱不了这三种材质。这对习惯了纯棉丝绸制品的她来说,那份扎人的粗糙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痛苦,所以平常睡觉她总是穿着抓绒浴袍睡觉的。

  中原的丝绸和棉布早已通过唐蕃古道传了进来,可那些东西是上层贵族和僧侣们享用的高级品,不是下层劳动人民能够享受的奢侈品。她看来看去,也只看见领主阶层的人偶尔穿着绸缎面的袍子出来巡视显摆。可怜她背包夹层里放着的五千大洋英雄无用武之地,尼玛的纯粹就是几十张废纸!要是能在穿越前的拉萨城里多买几件纯银藏饰多好!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这苦逼的物质生活尼玛的也太苦逼了!

  罗朱裹着毛毡,沉浸在深深的懊悔中。突然,数次「啪啪」的拍门声响起。她一惊,身体陡地弹坐起来,耳朵尖尖立起,不发一言地全身戒备。夜黑风高的,怎么会突然响起拍门声?半年来,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啪──啪──啪──拍门声又起,夹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有些低闷。

  「罗朱,是我,我从门缝里看见灯光了,知道你还没睡。」拍门声过后,是扎西朗措浑厚爽朗的声音。

  罗朱紧绷的身躯这才松弛下来,却舍不得离开厚实的毛毡,坐床上奇怪地问道:「你不是回家了吗?又过来干嘛?是不是有东西落在我这儿了?」

  「不是,这两天越来越冷,我做了个皮囊,可以装热水放被窝里暖手脚。」扎西朗措又轻轻拍了拍门,「送你回家时忘记给你了,我回家烧了壶热水灌进去,现在正热和呢。快开门吧,外面风好大,我都快冷死了。」

  有热水袋!正在被窝里怀念温暖的罗朱心中腾起一片惊喜。连忙掀开毛毡,从床上跳下来飞奔着将门打开:「在哪儿?在哪儿?」顾不得扑面的冷风,张口就冲立在门口的强健男人连声嚷嚷,手还很不规矩地在男人身上翻找着。

  扎西朗措任由她在身上翻找,拥着她强行进了屋,关上门,将凛冽的寒风拒之门外。

  「在这里。」他将手伸入胸怀,从皮袍里掏出一个褐色的扁涨皮囊,塞进她手中。

  触手的是略显粗糙却温暖无比的皮面,抓捏起来,柔软晃荡,摇一摇,能听见细微的水声。哈哈,果真是久违的热水袋!罗朱兴奋得简直不能自抑。

  「我有热水袋罗!」她眉开眼笑地举着皮囊,蹦跳着欢呼上了床。等她将皮囊安放在脚下,拉好毛毡,正打算继续入睡时,才恍然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送热水袋的男人没走。

  呃,好像她拿到热水袋后就一直将人家忽略了,连声谢谢都没说来着,脸上不由浮起一丝尴尬的红晕。转念一想,扎西朗措都是她的未婚夫了,应该不会为这点失礼和她计较生气吧?她眨巴眨巴眼睛,对扎西朗措干巴巴地笑道:「朗措,谢谢你的热水袋。」

  「不用谢,为我的仙女做事是我最大的幸福。」扎西朗措上前两步,朝她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阳刚英气的五官一半处在晕黄的灯光中,一半处在昏暗的阴影中,看起来居然有些邪气。

  罗朱抿嘴一笑:「外面风大夜寒,你披上我的袍子回家吧。」

  「外面风大夜寒,我今晚就不回去睡了。」扎西朗措又向前大跨两步,健壮高大的身躯伫立在矮矮的床边,投射下的阴影将罗朱完全笼罩。一双眼睛在阴影中灼灼发亮,透出隐隐的侵略性。

  罗朱的心底突地升起女性的防卫警觉,她拉紧裹在身上的毛毡,力图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我的床不够大,你还是回家更能睡个好觉。」口胡,她咋在晚上给男人开门,引狼入室了?平常驴行在外时,她的防范意识不是自诩最强的吗?为毛会为了一个热水袋就脑子发晕神经发抽?

  「床不够大,我正好将罗朱抱在怀里睡。」扎西朗措蹲下身,伸手摸上她细嫩柔滑的脸蛋,丰厚的嘴唇弯出温柔的弧度,「热水皮囊不能温暖你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晚上,我的胸膛却能温暖你每一寸肌肤,给予你一个又一个温暖的夜晚。」

  「可我只需要热水皮囊,不需要你。」罗朱头皮发麻,心绷得紧紧的,努力压制住尖叫非礼的冲动。

  「罗朱,我的仙女,你难道忘记了你今天已经在草原女神的怀抱中答应了我的求爱?」扎西朗措认真地盯着她,温和灼亮的眼睛中闪烁着热情的坚定,「我希望你能早些怀孕,我好早些入赘到你身边,和你同吃同住一辈子。」

  第8章:夜晚戏情(一)

  当──喜马拉雅雪山重重地砸在了罗朱头上,将她砸得晕头转向,冻得浑身僵硬。

  她这才颤巍巍地回想起目前这一方高原奇特万分又热情奔放的民俗民情。女人答应了男人的求爱,不是意味着谈恋爱处对象,而是意味着允许男人爬上自己的床造人。等播种成功后,双方男女再行正式嫁娶。

  扎西朗措不是心怀不轨的色狼,而是遵循着古老的民俗民情,爬她的床做爱造人来着。而她要想和这里的男人结婚,就必须先怀上一个小包子。

  「我……我……」她哆嗦着抖出两个发颤的字音,白嫩的脸颊蓦地腾烧起来。努力摆头挣脱他的手掌,裹紧毛毡,蜷缩着往床里侧蠕动。我……我害怕啊!害羞啊!

  在信息异常发达的现代社会,要了解男女性事太简单不过了。不提成人电影书籍,光是父母主演的现场版春宫她都不止看过一次。问题的关键是充分了解是一回事,切身实践又是另一回事。她怕得病,怕怀孕,怕流产,还怕女性第一次的疼痛。总之二十年来,她把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现在却突然要她和……和一个男人上床。虽然对这个男人很熟悉,知道他的人品和能力都是响当当的棒,也知道他是自己的未婚夫,可她……她还是怕啊!

  浑身像有无数细小的毛虫在爬动,刺扎扎的,很不舒服,很不自在。一颗心绷得紧紧的,迫不及待地想冲出房屋,远离身边雄性荷尔蒙异常旺盛的危险男人。

  扎西朗措握了握空空的手掌,又笑看了罗朱一眼,翻身上床,大手一捞就将她带进怀中,压在身下。

  「啊──」罗朱紧绷的神经让她很没出息地惊叫出声,四肢在男人身下使劲扑腾挣扎着。

  粗砺黝黑的大手轻松容易地捉住她一双瞎扑打的手腕,紧紧按压在她头顶上方。强健高大的身躯完全覆压上苗条纤细的身子,结实有力的双腿像铁链般将她牢牢锁住,使她不能动弹半分。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成亲了!不成亲了!」罗朱惊惶到了极点,对扎西朗措尖声叫嚷。

  扎西朗措没有因她的拒绝和反悔生出不悦,相反,看见她这样惊慌害怕又羞怯万分的模样,他的心里蔓延出一股莫名的喜悦。

  「罗朱,我是第一个靠近你的男人,对不对?」他爬女人床的次数不多,都只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夜间游戏。但对女人的反应却了解不少,他的仙女很明显是一个纯洁无暇的处女。只有没爱过男人,没经历过男人的无暇处女才会出现这种又羞又怕的表情,才会在他的身下挣扎推拒。

  「对啦对啦!你快放开我!」罗朱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有羞的,有怒的,还有憋的。胸口被压得快要断气了,这该死的臭男人重得像头牛!平常看着英气正经的淳厚脸庞现在竟然笑得像个怪叔叔。口胡,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我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将落在手心里的仙女放走?」扎西朗措低低笑开,滚热的唇瓣轻轻磨蹭她涨红的小脸,「别怕,我会很温柔的。」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后,他已含住了罗朱圆润娇嫩的唇瓣。

  「唔唔……」罗朱被迫承受着他热烈悍猛的激吻。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面对第二次极富技巧的热吻,她的抗拒只持续了数秒便宣告瓦解,僵硬的身体逐渐软成了棉花。

  当扎西朗措放开她时,她纯净的大眼中已经掺入了一缕朦胧迷离的水样光芒。嫩颊蒙霞,圆润的唇瓣红艳艳的。上唇翘起的弧度更高,像是一朵邀人品尝的花儿,闪烁着晶莹的光泽,既勾人怜惜疼爱,又让人忍不住想扑上去蹂躏。

  他覆压在她身上,静静地温柔地注视着她,好像永远也看不够似的。

  「你……你好会接吻……」即使是个菜鸟,罗朱也凭女性的本能察觉到这个小自己一岁的男人似乎拥有娴熟的技术,并不像看起来那样纯洁憨厚,心里不禁有了一丝酸意和不快。

  扎西朗措明亮火热的眸子闪了闪,放开她的手腕,从她身上翻下。使劲拉开裹在她身上的毛毡,健壮的身躯挤了进去,抱紧她柔声道:「那是因为我一直没有遇见拨动我心弦的仙女,只好寂寞地和别的女人一起在夜间游戏中寻找欢乐。」

  好直白!好坦荡!的确,这里未曾定下求爱婚约的男女只要彼此看对了眼,来了性致,就可以发生一夜情,还不受人鄙视唾弃,他们称这种一夜情为夜间游戏。如果有哪个女人在夜间游戏中怀孕了,等她生下孩子后,就会成为最抢手的女人。半年来,她也曾接到好几个小伙子的夜间游戏暗示,只不过统统没敢接招。罗朱听得瞠目结舌,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尼玛的啥破烂憋屈的民俗民情,她连怒叱未婚夫沾花惹草的机会都找不到。

  「不过现在我找到我的仙女了,这双手臂从此以后只会拥抱我的仙女。我将身体和灵魂奉献给我的仙女,这一辈子只和我的仙女生儿育女。」

  炽热的表白接踵而至,烧得罗朱晕乎乎的。即使对拥抱自己的男人没有爱情,却也无法阻挡那瞬间的心动。

  「我……我……还是怕。」她终是没办法坚持抗拒下去,双手揪着扎西朗措的袍襟,咬牙嗫嚅道,怎么也止不住脸上的红霞,心里的别扭。顿了顿,又断断续续地结巴道,「我们……我们可不可以……先……先一起睡……睡一段时间,等我……等我习惯些再……再……」口胡,说不下去了,太羞人了!

  半垂胸膛的小脸此刻红得比天边的云霞还要艳丽,浓黑的翘睫毛扑闪扑闪,仿佛两只翩飞的蝴蝶,花儿般的红唇抿了又放,放了又抿,似乎非常为难。在男女情事上如此羞涩害怕的女人是他从未见过的。

  第9章:夜晚戏情(二)

  博巴姑娘天生热情大胆,就算是无暇的处女也不会像他的仙女这样羞涩害怕。像胆怯的羊羔,受惊的小鹿,无比地惹人爱怜。呵呵,外乡来的害羞仙女喔,我的心弦永远只为你一人拨动。

  「好,我们先一起睡一段时间。」扎西朗措顺着她的心意说道,在她欣喜地抬起头时,趁机吻上她的唇,在辗转厮磨中低低喃语,「不过今晚我要好好摸摸我的仙女,让她的每一寸肌肤习惯我的触碰,印上我的爱意。」

  「唔……不……唔唔……」唇被吻住,身体被一条健壮的手臂禁锢。罗朱动弹不得间清楚地感到有一只火热粗砺的大手钻进了浴袍中。尼玛的,浴袍里面几乎是真空啊,全身上下就只穿了一条小裤裤。

  扎西朗措拉吸舔着心爱女人的唇瓣,大手悄悄拉开她身上的浴袍带子。粗砺的掌心覆盖在纤细柔嫩的腰侧慢慢摩挲,游走的范围逐渐扩大,滑过整个纤细的背部,每过一处就撩起一片含着细微刺痛的火烫感。

  除了自己,从来没有被外人抚摸过的罗朱在男人怀里微微发起颤来。

  浓烈火热的男性气息含着淡淡的膻味儿将自己全部包围,滑移在后背后腰间的粗砺大掌带给她一种热烫而满足的舒适。成长中一直缺乏父母拥抱的她患有比较严重的潜意识肌肤饥渴症,脑子里清醒地意识到该抗拒这样色情挑逗的抚摩,身体却做出了柔顺的臣服。脆嫩的喉间甚至泄出猫儿般惬意娇柔的哼吟,希冀着能得到更多的抚触。

  「好热情纯洁的身体。」听到她喉间娇柔惬意的哼吟,扎西朗措的胸口一阵酥软。明亮的眼眸变得暗炽,荡漾出温柔的爱意。

  他密密啮咬她主动张开的唇瓣,粗糙的舌尖在柔嫩的唇瓣上细细地描画舔弄。当心爱的仙女难耐地探出小舌寻求慰藉时,才猛地缠住她的小舌。两条舌头犹如两尾活泼的小蛇般在唇外纠缠嬉戏,滴落点点透明津液。大手一直没有停止过抚摸,在仙女的后颈、后肩、后背、后腰、后臀上不住流连,开发着一个又一个敏感点。

  他的仙女骨架纤细娇巧,肌肤滑嫩柔软。穿上衣袍看着苗条,脱下衣袍,这身子却丰腴圆润,肉感十足,充满了活力与弹性,与小巧可爱的脸庞和纤美优雅的脖颈截然不同。一旦拥入怀中抚摸,美妙的感觉简直令人沉迷上瘾。

  舌尖滑过罗朱的脸颊,丰厚火烫而又坚毅粗糙的唇轻轻含住她的耳垂,低沉的呢喃温柔中透着性感的诱惑,「我的仙女,喜欢我的抚摸吗?」粗砺修长的手掌压在肉肉的小小尾椎上不住地绕圈,间或滑到挺翘结实的俏臀上揉压。

  炙热的气息在耳边喷吐,火烫的唇舌在耳朵上舔弄吸吮,身躯的后面被火热粗砺的大掌抚摸揉压。罗朱的眼神在不知不觉间迷离了,冰凉好像离她而去,有一股热气混合着一缕酥麻麻的电流从身体内部往外奔流,将她尖刺般的别扭抗拒一寸寸灼烧。

  「喜……喜欢,还要。」她羞赧地回应,屈服在肌肤饥渴症的脚下,也屈服在舒适的暖意中。

  扎西朗措紧拥她的臂膀放松敞开,将她的身子微微挪移,大掌从她的腰臀斜着往上滑移,重重复上她高耸的雪峰。

  「啊──不要!」罗朱低叫一声,身子反射性地往后缩,却被扎西朗措揽在后背的臂膀阻挡。一座雪峰毫无抵抗地落入男人的大掌中,像炒面团似的被肆意揉捏。

  「你……你……」被男人揉捏的胸部传来一阵阵说不出的滋味,心底竟然不想抗拒,只想继续被这样捏揉。察觉到内心的渴望,她的脸上倏地犹如火山喷发,无比的羞怯夹着丝丝恐慌迅速席卷身体,白里透红的肌肤刹那间覆盖上一层瑰丽潮红,连小小的耳尖也没逃脱。

  「我的仙女,你的乳房像葛拉冈郣齐雪山一样高耸迷人,令我沉醉匍匐。」扎西朗措气息粗重紊乱地在她红烫的耳边由衷赞美,么指压住粉嫩娇小的顶珠轻轻摩擦。

  「嗯啊……嗯……」从未经历过的刺激像纷繁的利箭般穿透罗朱身体各处,口里发出无意识的吟哦。乳尖几乎是立刻翘了起来,后缩的胸口不自觉地往男人的手中挺送。

  扎西朗措低低笑了起来,手指捻住翘起的乳珠,技巧地揉搓刮弄、兜转压弄。他压住自己勃发的强烈欲望,贪婪地看着如雪般无暇纯洁的仙女在从未曾体验过的情欲中迷乱失措。她那双羞涩万分的眼眸中,那张氤氲了情欲的小脸上布满迷恋而又恐慌,享受而又抗拒的矛盾,让他恨不能化身为兽,将她一口吞进腹中。

  「喜欢吗?我的仙女,喜欢我这样爱抚你吗?喜欢的话我会更热烈更温柔地爱抚你喔。」他不断地在她耳边重复诱惑,哄着她娇吟出一声又一声的喜欢,哄着她将雪嫩高耸的乳房一次又一次地主动送到他手中求取怜爱。

  「喜欢……嗯……喜欢……好喜欢……」罗朱迷醉地吐出身体最诚实的感受,酥软的身体逐渐被情欲掌控,任由他摆弄。

  剥下心爱女人身上质地不明的柔软袍子,藉着床头晕黄的灯光,扎西朗措看着丰美的染了红霞的绵乳在自己粗黑的手掌中变化出各种形状,顶端娇嫩的粉珠被捻揉摩搓成勾魂的嫣红,俏生生地硬挺着,阵阵清茶乳甜味儿从女性的胸怀和肌肤中悄悄弥散,侵蚀着男人钢铁般的意志。

  「嗯……要……嗯嗯……」罗朱呻吟着往男人身上贴送磨蹭,只觉浑身像陷入了火炉中,流蹿着难耐的燥热感。胸乳在男人的揉捏中不断地发涨,变得沉甸甸的。乳珠也涨得发硬,只要被男人粗砺的手指随便捏压捻揉一下,便射出一股异样的带着麻痒和刺痛的细小电流。她残余的理智有些畏惧这种感觉,身体却极度贪恋,不受控制地想要得更多。小腹深处热乎乎的,下身也热乎乎的,绵软的舒适中好像有种奇怪的空虚和渴望。

  第10章:夜晚戏情(三)

  扎西朗措被柔软的身体磨蹭得欲火高涨,专注的视线逐一扫过她火红的双颊,翘起的红唇,潋滟迷离,媚意横生的大眼,嘴里热得发干,凸起的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这是他梦寐以求了半年的仙女呵,如今终于赤裸地躺在了他的怀里,娇媚地祈求着他的疼爱。

  「我的仙女好美。我会给你的,会给你的。」他喃喃自语着,握住一个乳房,大掌使力往上挤压,逼使顶端的红珠更加翘挺。他受不了媚惑地低下头,张口含住狠命吸吮。双唇不住地用劲,大口吞吃着嫩软的乳肉。好香,好软,好嫩,好甜,比任何一个女人的乳房都要好吃。

  「啊呀──」罗朱失声大叫,强烈的酥麻和尖锐的疼痛从被吸吮的乳尖处飞速蹿出,冲击到全身每个角落。身体颤栗地绷直,双手猛地抱住埋在胸前的男人头颅,纤细的十指插进浓密的发间抓扯。

  扎西朗措粗糙坚韧的舌绕着挺翘发硬的细嫩乳珠打转舔舐,刚硬的牙齿叼着乳肉时轻时重地啮咬。他用唇舌和手轮流爱抚着心爱仙女的乳房,向这对哺育生命的圣洁雪峰献上自己最火热的爱意。

  一声声吟哦在耳边萦绕,像白云般绵软,花儿般柔嫩,像蜜糖般甜腻,金雀般婉转,一缕缕一圈圈一层层地将他裹缠。只要他的仙女开口,他会毫不犹豫地献出所有,包括生命和灵魂。喔,万物的神灵啊,他愿意抛弃轮回,永远沉醉在他的仙女的怀抱中。

  罗朱被胸前激烈又温柔的爱抚弄得神思混沌,骨酥筋麻。她挺起胸脯,微仰下巴,娇喘着呻吟,一条腿下意识地搭上了男人健壮的雄腰蠕移。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想要什么,只是凭着本能地抬起下身去贴磨男人的身体。

  感受到她的变化,扎西朗措顺势将一条长腿搁进她的双腿间,口里继续吸吻舔舐着美丽的乳房,一只手沿着平坦的胸腹滑到女人敞开的嫩腿间。

  仙女的下身穿了一条小巧轻薄的裤子,柔软的裤底已被香醇的花蜜浸湿。手指隔着薄薄的布料往花口处用力揉按,眨眼间,便有一股热液流浸指尖。手指继续用力,带着湿布往里入侵,旋转着揉按。么指却扣住前端花瓣的位置,隔着裤子抠摸隐匿的娇嫩而热情的花核。

  「啊……啊啊……」

  伴随着愉悦的媚叫,怀里的仙女不断地颤抖着,搭在他腰间的腿儿在他身上磨蹭得更加缠绵。一股股热暖的花蜜汩汩渗出,浸出湿透的裤底,将他整个手掌全部濡湿,还沿着掌边蜿蜒滴落。芬芳的情液气味在小小的土坯房内弥散,比最好的美酒还要甘甜醉人。

  火辣辣的电流从下身传出,一直烧灼到脚趾,烧灼进每一根神经。说不出的酥麻快意从男人肆虐的手中升起,一层层,一叠叠,不断地累积、升高。罗朱的呻吟逐渐变大,娇喘越来越急,颤抖的身体越绷越紧,只觉自己就要升到一个最高点,就要被某种浪潮疯狂淹没,心里极度地期待,又有些紧张畏惧。

  「朗措……朗措……」她仰起脖子无助地喊起来,喊声中带着情欲的娇媚和低低的哭泣。

  「别怕,我的仙女。」扎西朗措放开布满牙印的乳房,唇沿着柔嫩的胸膛往仰高的修长脖颈上啄吻,烙下一朵朵淫靡的玫瑰花印,「我会给你快乐,让你像鸟儿一样在天上飞翔。」他含住她喉间的肌肤细密吸咬,灵巧的手指从湿漉漉的小裤缝隙中钻入,拨开柔润的花瓣,准确地寻找到娇嫩的花核。去了一层湿布的隔阂,粗砺的指腹直接攫获住隐秘而嫩软的小核,有些粗鲁地磨压兜转,拉扯弹拨。

  放肆地亵玩给罗朱带来几分疼痛,然而疼痛中又夹杂着更强烈更可怕的刺激。几乎是在瞬间,她呜咽着叫喊一声,脚趾蜷缩,花径欢快强劲痉挛起来,喷涌出汩汩黏稠花蜜,绷紧的身体忽地被巨大的快感抛上云端,轻飘飘地在男人怀中瘫软成一汪春水,不停地抽搐。

  扎西朗措继续玩弄着充血的敏感花核,让她在高潮的浪潮中不断地徘徊沉沦,粗长的中指抵住翕张吐蜜的娇小花口,浅浅刺入一小截指腹,感受着里面剧烈的痉挛吸吮。那如同婴儿小嘴般的吸吮与细嫩暖热的紧窒让他销魂无比,下身的欲望饱胀得快要炸裂,疯狂地想冲进花径驰骋。可博巴汉子是最信守诺言的,他既然答应了罗朱让她先习惯他的亲近,就不会不遵守承诺地夺走她纯美无暇的处女贞洁。

  抽手解开裤带,释放出滚烫雄壮的欲望之根。他翻身再次压在心爱的仙女身上,将欲望雄根紧紧贴住浸透花蜜的裤底,双腿用力夹紧两条粉嫩大腿,强迫她将自己的雄根夹住。细嫩柔滑的温暖触感紧贴着饱胀欲裂的雄根,既带给他舒适美妙的滋味,又加深了他的冲刺欲望。

  他趴在罗朱身上重重地粗喘,耐心地等待着他的仙女从快乐的天空中飞回来。

  罗朱迷离失神的眸子渐渐聚焦,飘忽天边的神智缓缓回归。嫩颊上的火烫已不仅仅是羞涩的红晕,更多的是达到高潮的情红。压在身上的男人很重,但仍徜徉在高潮余韵中的身体却酥软无力地只能选择承受,甚至……对这样的重压还生出了一丝迷恋。丰富的理论经验告诉她,她刚才被男人的爱抚撩拨出了女性身体的本能情欲,并在这种爱抚中达到了情欲高潮。

  眩晕高潮的褪去让被情欲淹没的清明呼啦啦地迅速占据了上风,回想起自己的淫言浪语和放荡的饥渴动作,她羞窘欲死。低垂着眼帘,完全不敢对视俯视下来的暗炽眼眸。

  「我的仙女,刚才快乐地飞翔了吗?」扎西朗措温柔醇厚的嗓音低低问道,含着微微的笑意和浓浓的宠爱。

  轰──脸上大火燎原,罗朱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尼玛的臭男人,太下流,太无耻,太不要脸了。她紧紧闭上眼,闭紧唇,坚决不泄出一个字音,以坚定的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抗议和羞恼。

  第11章:夜晚戏情(四)

  扎西朗措也不紧逼追问,吻去她额上细密的汗水,吻上她颤抖的眼睫,哑声道,「我的仙女,只要你点头,我还可以给你更大更多的快乐。」湿热的唇游移到她的耳边,对着她的耳心轻轻吹气,暗哑的声音变得邪恶,「你会在我的身下愉悦颤抖,婉转哭泣。你会像蛇一般妖娆地缠上我的身体,求我在你身上驰骋耕种。我滚烫浓稠的精液会喷洒进你神圣娇嫩的花房,你的身体会孕育出融合了你我血脉的孩子。」他抬动结实的臀部,一下一下地在她双腿间缓慢抽插起来。

  脸上红涨得快要爆裂,脑子里烧得模模糊糊,她只得放弃沉默,开口软软地哀求:「不不……不准说了……拿开……快拿开……我……我不要……」双手搭在扎西朗措强健的肩膀上,虚弱无力地推拒。男人邪恶暗哑的淫乱低语不断地冲击着她最后的心墙,双腿间贴着黏湿底裤的坚硬火烫抽插让敏感的身体一阵阵发酥发痒,她本能地感知到那是独属男人的性器。

  她看过图片,看过文字描述,看过影片,此时却是第一次与男人的性器亲密接触。脑中迅速闪过女性第一次的疼痛知识,闪过毫无避孕措施的现实,那升腾的情欲便忽然降下许多,被诱惑得快要失去自我的灼热脑子也冷却下来。

  「真的不要么?我的仙女。」扎西朗措移开身体,舌尖钻进她的耳心,旋转地舔舐。大手抓住她的手,不顾她的抗拒,硬是拖拽着探进他茂密的丛林中,「你摸摸,我的男根有多雄伟,有多渴望你,它会带给你无上快乐的。」他将雄根送进她细嫩的小手中,嘴里发出满足享受的吁叹。

  罗朱害怕中又夹了点点好奇,由着男人的手带她摸弄。触在手里的东西像是一根包裹了天鹅绒的滚烫烙铁,又粗又长,粗得一手根本没法握完,长得像根鞭子。她看不见,却能敏锐地感觉到上面突起的弹跳青筋,硕大坚硬的龟头上渗出了黏滑的湿液。好奇渐渐褪去,心绷紧寒颤起来,这样粗长坚硬的棍子要是进入了她的身体,还不得将她撕裂。

  「不……不要,我现在不要,你……你答应过会等我慢慢习惯的。」这一次的拒绝就清醒得多,也干脆得多。

  扎西朗措身体一震,在她耳边遗憾叹息,咬牙道:「别害怕,我会遵守我的承诺的。不过,我还是需要我的仙女帮帮我。」

  帮……帮帮你?!咋帮?!

  罗朱诧然琢磨,还来不及作出反应,身边的男人霍然坐起,再次将滚热坚硬的粗长贴上她的底裤。两只大手捉住她的嫩腿往中间紧紧夹靠,挺动腰胯在她腿间疯狂地抽动起来。

  「啊──混蛋!混蛋!无耻!无耻!」她羞怒交加,尖声斥骂。拚命扭动身体,试图摆脱这种另类的淫乱交合。可是男人强健的手臂宛似钢铁般将她的下肢牢牢锁住,而她奋力扭摆的腰臀只会更增加男人摩擦的快感,让男人变得更狂热。

  幸而腿根也沾染了许多蜜液,才让男人的抽动不至于磨破她的肌肤。那坚硬的火烫贴着娇嫩的大腿内侧肌肤和湿黏的底裤抽动,不时擦磨过她的花穴,花瓣,顶到敏感的花核。酥麻的热流从摩擦中蔓延,逐步吞噬着她的神智。怒骂声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娇媚的吟叫,应和着木床摇晃的咯吱声与男人的粗喘,显得糜烂而淫荡。

  不知过了多久,硕大的龟头突然又一次隔着底裤重重顶上了花核。熟悉而陌生的巨大快慰在小腹中瞬间炸开,她泣声惊呼,身体再一次被抛进云端,快乐地颤栗起来。与此同时,扎西朗措低吼一声,后腰急蹿过蚀骨的酥麻,龟头抵住那颗花核,强劲地喷射起来。

  湿透的轻薄布料已不能阻隔这股劲流,滚热的浓精熨烫着颤抖脆弱的花核,将高潮中的罗朱掀上更高的云端。

  一时间,男人释放后的快意喘息和女人极乐的软吟交织在昏暗的土坯房中,窄小的房内到处都熏染了淫靡的情味儿……许久,屋子里响起罗朱委屈的哭声。

  「坏蛋,呜呜,你这个坏蛋,我不要和你睡觉了,不要和你成亲了。」彻底清醒过来的罗朱看着自己满身的汗水,布满红痕和牙印的乳房以及黏糊一片的下身,又是羞愤,又是委屈,又是难受。咬唇忍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哭起来。从来……从来就没被一个男人这样欺负过,玩弄过。

  「我的仙女,不许乱说傻话,我会生气的。」扎西朗措怜惜地用皮袍将她裹进自己怀里,不住地吻着她的眼泪,劝慰道:「你不够爱我,不愿意我进入你的身体,你的羞涩抗拒我都了解。可你也答应了我的求爱,愿意与我成亲。我们是未婚夫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我会信守承诺,不会不顾你的意愿强占你,但也希望你能这样慢慢适应我的爱抚。」大手抚拍着她抽搐的肩膀,声音更柔,「我会等你接受我的进入,等你孕育我们的孩子,我们以后是要过一辈子的夫妻。」

  该死的混蛋男人说得没一丁点错,要结婚就要先怀孕。人家今晚没霸王硬上弓,便已经对她很宽容放纵了。一切全是她太矫情,太别扭。可是……可是被一个男人这样对待,她就觉得难过,觉得委屈,觉得受了欺负,就是想哭。

  「你……你弄得我好脏好难受……」她哭着撅嘴埋怨。

  扎西朗措扬眉一笑,软哄道:「我马上烧水给你擦洗好不好?」

  「……嗯……」她窝在他怀里,抽泣着闷声道,「罚你三天不准碰我,只准搂着我睡觉。」扎西朗措的怀里好温暖,身子被烘得暖洋洋的,一点儿也不冷了。

  「好,以后三天只搂住你睡觉。」扎西朗措没有半分反驳地答应。今晚虽然没有达到最终目的,但与心爱仙女的相处明显有了极大的改变。他的仙女与博巴姑娘不同,有些事急不得,只能慢慢来。他是出色的猎人,到目前为止,但凡瞧上的猎物,还没有一个能从他手心里逃走。

  得到男人的应承,罗朱的情绪逐渐安稳,一股倦意随即涌了上来。她在男人怀里拱了拱,打了个呵欠,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有个人力电热毯贴着似乎比搂抱奶羊睡觉好多了。

  察觉到怀里的女人没了动静,扎西朗措敞开皮袍,低头仔细一瞧。呵呵,他的仙女已经疲倦地睡着了。

  嫩颊红通通的,睫毛上犹挂晶莹的泪珠。圆润的花瓣唇红艳艳地翘起,饱满晶莹,可爱又诱惑。他轻轻吻了吻,心里涨满绵绵爱意。

  「罗朱,我的仙女。我会一步步吃掉你的心,让你心甘情愿地对我奉献身体和灵魂。」

  第12章:挤奶的联想

  第二天早上洗漱完毕,罗朱就着塘火上温着的酥油茶,揉了两块糌粑,迅速解决了早餐问题。

  天色未亮时,身边的男人便依照这里的爬床规矩,早早起床,偷偷回家了。临走前还将她压在身下激情四射地吻了好一会儿,最后是在她羞恼的怒骂中大笑着离去的。尼玛的天黑来,天黑走,这行为咋看都像个偷情男人。

  昨天晚上,扎西朗措到右间架起石锅烧好水后,正要给她脱下小裤裤洗浴,她就被手脚的冰凉给冷醒了。坚持拖着疲倦的身体自行沐浴,不给男人一点猥琐的机会。

  可能是有了亲密接触的关系,对扎西朗措的拥抱和身体,她的排斥抗拒感消失了很多。洗浴完后,便顺理成章地窝进了男人火热的怀中,手脚和身躯一直都是暖乎乎的,睡了穿越以来第一个好觉。

  从今天起,扎西家的兄弟们一早便要忙着进山砍柴,储藏过冬的柴火,体能锻炼宣告暂停。砍完柴后,次仁和泽仁下地干活,朗措和德央出门放牧,她则留在家里干活。昨天晚饭时,扎西阿妈说要娶儿媳了,让她搭把手。其实在这个民风淳朴,人性善良的村落里,无论谁家娶亲,都是百家帮忙的。她作为一个什么都不太懂的异乡人,又哪里知道该干些什么?扎西阿妈这样说,只是怜惜她这个异乡姑娘,想让她休息休息。当然,现在也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对未来儿媳的照顾。不管什么原因,这毕竟是人家的一片好意,她也不能想得太多,太不领情了。

  将去了膻腥的羊奶搁在小矮桌上,整理了一下罩在外面的褐色藏袍。这件袍子还是她穿越前在拉萨市买的,不怎么保暖但便宜,专门用来遮风。刚一打开门,就被迎面扑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今天的风好像比昨天更冷了些。按照当地的时间算法,现在也不过才十月初,咋就这么冷了呢?中午有阳光照着还好点,早上和晚上那是直往零度飙落。她不由再一次庆幸自己是穿着抓绒衣和抓绒裤,带着羽绒冲锋衣和冲锋裤穿越的。

  裹好面巾,戴上兔毛帽子,全副武装得只露出一双眼睛。她深吸一口气,顶着寒风出了门。刚走几步,就碰上格桑卓玛提着两个羊奶桶迎面走过来。

  「早,卓玛。」她笑着迎上去接过格桑卓玛手里的一个奶桶,转道与她一起往羊棚走去。如果是在扎西家里干活,帮格桑卓玛挤奶就是其中一项任务。

  「早,罗朱阿姐。」格桑卓玛也包裹得只露出一对明亮慧黠的长眼。眼眸湿漉漉的清凌凌的,好像沾染了晨间的水汽,长长的眼尾略略上挑,风情动人。

  美人啊美人,这才是美人。罗朱看在眼里,欣羡在心里。虽然自个的眼睛又大又双,黑多白少,也是清澈有神,但那只能叫可爱,没这种眼角上挑的长眼有风情。她与未来的小姑子提着奶桶边走边聊,忽地落后两步,仔细看了看格桑卓玛的步态,疑惑道:「卓玛,我觉得你今天走路的姿势好像有些奇怪。」

  格桑卓玛的眼睛里漾出甜蜜旖旎的波光,清脆的嗓音一改惯常的响亮,显得有些低柔:「昨晚旺毕家的老大悄悄来我房间了。」

  「爬床造人了?」罗朱嘴角一抽,额际落下数根黑线。准小姑子的未婚夫是三个兄弟,大的二十,小的十六。长相端正,个个都是剽悍的高原汉子。说句真心话,她是有些佩服这里的男人的。大冷的夜晚,顶风冒寒地赶路爬女人的床,也不嫌辛苦。钦佩之余她只能感慨奸情的诱惑是火辣的,造人的魅力是无穷的,人类的繁衍是无坚不摧战无不胜的。

  「嗯。」和罗朱相处了半年,对她嘴里的某些古怪词语,格桑卓玛也能理解,偶尔兴致来了还会跟着说说。

  「难怪你走路变得那么奇怪,都成鸭子了。」罗朱喃喃自语。她没切身经历过造人运动,但从各种小说的描述中不难猜出格桑卓玛昨晚上和她的未婚夫铁定进行了一场异常激烈的造人运动。啧啧,都过了一个晚上,那双腿还有些合不上。

  「奇怪的是罗朱阿姐好不好?」格桑卓玛翻了个白眼,「朗措阿兄昨晚去了你的房屋,按理说你今天就算爬起来了,也不该像现在这样轻松的。」

  啊?罗朱一怔,有些愣愣地望着她。

  「朗措阿兄是各家姑娘最中意的强壮男人,接到的夜间游戏暗示不知有多少,只是他很少赴约。不过那些和朗措阿兄睡过的女人都说他在床上勇猛得好像公牦牛一样,几乎没谁能在第二天一大早爬起来。」湿漉漉清凌凌的长眼暧昧玩味地在罗朱身上打量,拉长了声音,「朗措阿兄对你渴慕了半年,昨晚应该比往日更勇猛才对。还是说,罗朱阿姐天赋异禀,身体像母牦牛一样强健坚韧。哎呀,我还真没看出来呢。」

  轰──轰──大清早的,浑身都冒火了,冷风算个啥,严寒算个啥。罗朱恼羞成怒地挥舞着手里的奶桶,咆哮道,「尼玛的谁是母牦牛?我们昨晚没造人!没造人!」她跳到格桑卓玛面前,狠狠道,「还有,不许在我面前提扎西朗措和其他女人夜间游戏的事!我不高兴听!」吼完,提着桶,不再理会格桑卓玛,踩着重重的脚步向羊棚走去。

  口胡,那个臭男人以后要是再敢乱爬女人的床,她就拿刀把他给阉了。不管她爱不爱他,他既然和她定下了求爱婚约,今后就必须守身如玉!洁身自好!

  格桑卓玛看着前方怒气腾腾,好似冒出火焰的愤怒身影,幸灾乐祸地咯咯笑起来。哼,看你笑话我,也不瞧瞧自个的脸皮有多薄。不过……呃,她好像给朗措阿兄惹了麻烦。

  甩甩头,又立刻将心里的一丝愧疚丢掉。她说的都是事实,朗措阿兄怪也怪不到她头上来。要是以后上不了女人的床,就只能怪他自个爱上了这么个特不贤惠的异乡女人。

  等她提着奶桶走进羊棚时,罗朱已经蹲在一只奶羊身边,娴熟地挤起奶来了。瞧了两眼,她夸赞道:「不错喔,罗朱阿姐挤奶的手法越来越熟练了,想当初你可是连皮袍都不会穿呢。」她嘻嘻一笑,选了一头乳房饱胀的奶羊,也开始挤起奶来。

  罗朱闻言不由在面巾里扯扯嘴角,腹诽不已。我又不是土生土长的藏牧民,会穿一般的藏袍就不错了。那皮袍白天是衣服,晚上是被子,又宽又大,我这个长久生活在平原的人哪儿会穿?

  格桑卓玛见她不应声,眼珠转了转,拉下脸上的布巾。凑过头来,扬出一个非场烂纯美的笑容,放软了声音:「罗朱阿姐,你真生我的气了?我以后和你一起看着朗措阿兄,不准他乱爬女人的床好不好?」

  口胡!说得她好像百年妒妇似的。可是对上一张笑得宛如格桑花一样美丽纯净的热情脸庞,她还真气不了了。本来就是羞恼占大多数,现在羞怯去掉,那份恼怒自然也慢慢消失了。

  「各人的身子各人守,没必要别人来看着。」她悻悻说道,提桶又换了一头奶羊。

  「罗朱阿姐说得对,我会把你这句话转告给朗措阿兄的。」格桑卓玛得意地又重新拉上面巾,她就知道罗朱阿姐最没法子抗拒她的笑容了,「罗朱阿姐,其实朗措阿兄自将你捡回来后,就再没爬过女人的床了,规矩得连两个大兄有时都会笑话他。」想了想,她还是为自家阿兄说了句好话。

  「我知道。」罗朱抿抿唇,手指捏住奶羊的乳头轻轻捻动,又将奶羊乳房握在掌心轻柔地揉搓,布巾后面的脸颊悄悄泛出了红霞。她竟突然联想到昨晚扎西朗措揉捏她乳房的画面,原本单纯的挤奶动作顿时充满了一股说不出的猥琐淫荡。

  看着雪白的奶汁一股股流进奶桶,她悚然发现自己正往邪恶的深渊滑落。

  口胡,都是那个臭男人的错!

  第13章:人体发热毯

  当晚,扎西朗措偷偷来爬床时,罗朱宁可冷手冷脚也坚决不开门。一连三天都是如此,弄得男人郁闷不已,也百思不得其解。两人的关系明明已经有了很大进展,为啥突然又倒退回去了?

  第四天晚上,扎西朗措又顶着寒风来到罗朱的门前。这一次他终于从格桑卓玛口里知道心爱的女人不给他开门的原因了,原来是在吃醋别扭。当然,他还有不知道的原因,那就是罗朱怕和男人亲密多了,会往邪恶深渊里越滑越厉害,自个儿在和自个儿别扭。

  夜间游戏沿袭了千百年,博巴男女都习以为常,没谁会计较对方成亲前的生活。就算成了亲,当一个不能干的女人没法将几个丈夫都照顾妥当时,有些丈夫偶尔还会悄悄与别的女人欢爱。做妻子的,即使知道了,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地默认容忍。只要这个丈夫不离家就行了,几乎没有哪个女人会因此生气。

  可他的仙女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博巴女人,她来自他所不知道的异乡。性子不够热情,不大喜欢主动与人说话。很多话都喜欢憋在心里说,外人只能透过那双大大的眼睛看进她的内心。她还爱别扭,爱害羞,爱生气,但这些缺点在他眼中都可爱得不得了。

  他会选择让人鄙夷的入赘方式成亲,也是因为他不想与任何一个男人分享他的仙女,连他的兄弟也不行。他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和做法太自私,会伤了家人的心。但在听到她不愿意嫁给他的兄弟,只愿意和他一个人过日子的时候,一颗心雀跃得好像要蹦出胸膛似的,那份喜悦完全盖住了对家人的愧疚。

  「罗朱,你开门好不好?我几天前不是对你发过誓了吗?」他拍着门,耐心地解释道,「从遇见你的第一天起,我的这双手臂就只会拥抱你一个女人,我只会和你生养孩子。」以往的夜间游戏中,他从未将精液喷洒进女人的身体。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只是直觉地不喜欢有女人孕育他的孩子。现在他知道了,原来他是在等待仙女的降临,等待着能和心爱的仙女共同孕育孩子。

  可能是他的诚挚打动了别扭害羞的仙女,这一次,紧闭的木门咯吱一声开了。

  「进来!」

  随着一声软软的轻喝,袍襟被一只小小的手拉住往屋内使劲扯动。他顺势跟进,抱住心爱的仙女,反手关上迅速关上木门,挡去寒风的入侵。

  昏暗的灯光下,怀里的仙女出奇乖巧,只是面色苍白得有些可怕,身体冷得像冰。弯弯的黑眉紧紧地皱着,圆润的唇也抿得紧紧的,失去了白天的粉艳,整个人似乎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胸口倏地像插进了一把尖刀,生生地疼。他连忙抱着她上了床榻。

  床上有个奇怪的褥套,大敞的口子里微微散出清茶乳甜味儿,看样子罗朱刚才就睡在里面。用手摸摸,温温凉凉,没什么热气。一把推开褥套,拉开自己的皮袍,解散衣物,将心爱的女人贴身裹好,又拉起厚实的毛毡裹住两人的身体。

  呼──男人天生火热的温暖终于让罗朱渐渐舒缓过来,她呼出一口凉气,蠕动僵冷的手脚,不避嫌地往男人身上贴靠,尽可能地汲取更多的热度。今晚月经突然提前来了,不知是不是天太冷的原因,小腹由原来的微微隐痛变成浸寒的坠痛,就算塞了热水袋,还是又冷又痛地睡不着觉,急需一个人体发热毯。

  「暖和些了吗?」扎西朗措揉着她苍白的脸蛋,试图为她重新染上一层粉红。

  「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我这几天情绪不好。」月经来的前几天,她会情绪反常,有时特别暴躁,有时特别爱哭,有时又特别忧郁,还爱胡思乱想。但只要一见血,就啥怪情绪都没了。

  「没关系。」他抚着她的脸,笑着摇头。大手握住她紧贴胸膛的小手,眉头微皱,问道,「今晚的身子和手脚怎么会特别冷?连脸和唇都白了?」

  罗朱苍白的脸蛋漾起一抹难堪的红晕,踌躇片刻还是说了实话:「我的经期来了,肚子又冷又疼。」

  扎西朗措愕然,黑红的脸庞旋而也涨出尴尬的红晕。口里诺诺地应着,大掌却从女人裹在身上的袍子缝隙处钻进去:「那我给你揉揉。」有过女人的男人对这事都不陌生,也大致知晓自己能做些什么。火热的掌心复上温凉柔软的小腹,像一团火焰在那里熨烫。

  浸寒坠痛的小腹被火热的大掌揉摸着,立刻便舒服了许多。罗朱的脸虽然红烫起来,却没法拒绝这样的舒适。索性横下一条心,厚着脸皮任由男人揉搓,没多久便发出了似有似无的娇柔哼哼。

  俗话说,有钱没钱,找个媳妇好过年。换到她身上也是一样的,有钱没钱,找个老公好过年。身边有个人体发热毯,她就再也不怕行经的痛苦了,也不用冷得睡不着觉了。

  「你要说话算话,以后绝不能再去参与夜间游戏。」她暖和了手心,又翻个面,将冰凉的手背贴上去。感觉到手下结实强健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心里不由生出一丝恶意的欢悦。

  「好。」

  「只能有我一个女人,只能和我孕育孩子。」虽然这个男人在她面前不止一次发誓,不过常言说得好男人靠得住,母猪也上树。她还是再确定下更稳妥。如果将来不幸离婚了,摆出他发的誓言,也好争取更多财产不是。

  「好。」

  「从今晚起,你晚上都要来爬我的床,给我当毯子。」

  「好。」

  「天晚了,吹灯,我们睡觉。」她下了命令。察觉到抵在腿间的火烫坚硬,心里窃窃发笑。看在这个男人如此听话贴心的份上,等经期过了,她就努力克服掉所有的心理障碍和他一起造人,争取在过年前怀孕成亲。

  垂头凝视窝在怀里,眉眼嘴角都含带着一丝狡黠笑意的女人,扎西朗措又爱又怜,听话地扭头吹熄了油灯。漆黑不见五指的房屋中,能清晰地听到屋外呼啸的寒风,还能听到彼此微微的呼吸。

  罗朱睡了片刻,突然扭动灵巧的脚趾,磨蹭着将扎西朗措的裤子往下扒拉几分。当温温凉凉的脚板放肆地贴上男人赤裸的大腿时,她不由发出满足的叹息,还是直接贴肉更暖和啊!

  她暖和舒服了,扎西朗措却痛苦了。细嫩小巧的脚板贴着就贴着吧,只要不动他还是能忍住的。偏偏那两只小脚为了让每一个地方都汲取到热度,便不时地在大腿上动弹移动,变换挨贴的地方和角度。这种无心的动作对血气方刚的男人来说不亚于是种极致的挑逗,本来就硬起来的男根这会儿更是热涨得难受。

  咬牙琢磨片刻,他干脆伸手捉住那对小巧细嫩的脚板,将它们夹进了双腿间。

  「你干嘛?!」罗朱猝不及防,被他的动作吓了好大一跳。本能地要抽回双脚,却被夹得死死的。贴靠着脚板的除了有火热强健的大腿外,还有一根更加火烫的坚硬粗长肉棍,肉棍间的粗硬毛发搔得脚板痒酥酥。口胡,好像还碰着了两个硬硬软软的大圆球。

  「不干嘛,只是我这里滚烫得要用你温凉的小脚来降温了。」扎西朗措抬手继续揉按她的小腹,低低笑道,「我的仙女,你要慢慢习惯我的身体,我的碰触,包括我的男根。嗯?」最后一个尾音轻飘飘的,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暧昧邪恶。揽住她的另一只大手从她肋下穿出,握住一侧高耸的乳房,温柔而色情地搓捏起来。

  「唔……讨厌……坏蛋……」罗朱软软的斥骂声带着女性特有的娇羞。扭了扭身体,没用,便也不挣扎了,柔顺地任男人为所欲为。在看不见对方的黑暗中,羞怯和别扭降低了许多,再加上经期特别敏感的身体和对男人的认同,让她的抵抗欲变得更低。

  他又向他的仙女迈进了一大步了!扎西朗措在心底欢呼,得寸进尺地低头寻找着仙女柔软的嘴唇。漆黑的夜色中,这样看不见目标的寻找似乎别具一份诱惑。

  第14章:醉人的誓言(一)

  离扎西家娶亲的时刻越来越近,作为婚房的北屋被装饰得分外喜庆,透着浓浓的博巴风情。婚礼上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吉日的来临。这段日子里扎西家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扎西次仁和扎西泽仁从早到晚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干什么活都透出一股子欢快劲儿。

  尽管天寒地冻,但在扎西朗措这个人体发热毯的作用下,罗朱不仅没腹痛了,还一连几天都睡得暖暖和和,舒心无比。又因为在身体特别脆弱的时候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料,她的心防撤得更快,对扎西朗措的好感更深一层,连带着身体也越来越习惯男人的爱抚。

  「罗朱,我……要走了。」扎西朗措点燃油灯,回身拥抱住心爱的仙女,在她耳边温柔低语。

  「离天亮还早得很,再陪陪我。」罗朱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圆润的弧形红唇微微嘟起。伸出双臂缠上他强健的脖颈,双腿也夹住他的雄壮柔韧的腰,坚决不让这个人体发热毯走掉。

  清茶乳甜味儿扑面萦绕,肉乎乎的柔软身体几乎半裸地密贴着肌肤,无与伦比的舒适让扎西朗措发出一声惬意的喟叹。下腹一阵骚热,腿间的火硬更加勃发。

  女人行经期间不能欢爱,他每晚拥着心爱的女人,看尽她的娇憨媚态,摸遍她柔嫩光润的身体,由着她在他怀里拱动磨蹭,汲取温暖,忍得身体几乎都要爆裂。可他连浸冷水、吹冷风平息情欲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的仙女怕冷,不允许他做这种降低体温的行为。

  有一个晚上实在憋不住了,他不顾心爱女人的羞怒和挣扎,用力握紧她小巧细嫩的双脚帮自己解决了滔天的情欲。在心爱女人的脚窝里释放虽然不如直接欢爱来得酣畅痛快,但他却感到十分的幸福。他会耐心地等着,等着她将身子主动给予他的那一天,相信那一天不会离得太远。

  大手从女人散乱敞开的袍襟探入,握住高耸的雪峰轻轻捏揉。滑嫩而莹润,绵软又弹性十足的丰美肉质手感简直令他对这两团雪峰爱不释手,越摸越上瘾。手中略微用劲,看着莹白中透出微粉的乳肉从粗黑的指缝间溢出,眸色变得分外暗沉炽热。手上的力道不禁越来越强,一颗心都要醉了。

  「……嗯……疼……」罗朱红晕满颊,新月般弯弯的黑眉微微皱起,半阖的朦胧眼眸有些羞恼地瞪向他。在连续几个夜晚的相依相偎,相触相碰中,她对扎西朗措的爱抚除了固有的女性羞涩外,不但完全没有了抗拒和排斥,甚至还学会了享受。这男人的爱抚技巧实在太高明,太调情了,足以让最矜持的女人酥软在他身下,娇喘着任他为所欲为。

  媚软婉转的呻吟听得扎西朗措神魂颠倒。他松了手上的劲道,抬起她线条优美圆滑的下巴,吻上她柔软的唇瓣。灵活有力的大舌在芬芳的小口里翻搅巡游,戏弄着香滑害羞的小舌,将甜蜜的津液吸吮入腹。火热坚毅的男性嘴唇沿着小巧的下巴一路吻过修长纤美的脖颈,精致小巧的锁骨窝,停驻在柔软莹白的胸膛上。

  大手捏住一团雪峰继续轻揉慢捏,高挺的鼻尖顶住雪峰上的俏挺红珠缓缓摩擦,炽热的鼻息一股股喷在敏感的红珠上,带给罗朱阵阵酥痒。她口里吐出细细的断续娇吟,身子不由自主地软绵下来。

  「……讨……讨厌……」她娇嗔着,胸脯一改往日初受爱抚时的惊怯后缩和遮挡躲避,大方地朝男人挺起,希冀得到更多的抚爱。

  扎西朗措低低地笑了,十分满意数天来的成效。张嘴含住左峰上的红珠用力吸咂,柔韧的舌尖缠着凸硬起来的娇嫩红珠又刺又舔,不住兜转。他努力张口吞吃着滑嫩的乳肉,不时用刚硬的牙齿轻轻重重地啮咬,像是在品尝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左边的乳峰被吸咬得又痛又麻,又酥又痒,热乎乎地发涨,丝丝电流蹿动不休,满足得不得了。右边的乳峰却备受冷落,乳尖随着左乳上的刺激高高翘起,硬挺得发痒,升出一种空虚难受感。好想……好想也让男人狠狠吸吮咬嚼一番。

  「亲……亲右……右边……」她不满地移动身体,提醒男人要公平对待。

  「好……」扎西朗措翻压到她身上,叼着红珠含混呢喃,从善如流地换到右峰吸砸啮咬。大手有些凶戾地捏揉起才被放开的左乳,粗砺的指腹捻住硬涨得好像小石子的嫣红乳尖搓磨拉扯,给予着不逊唇舌的刺激。

  「啊……嗯啊……」罗朱抱住男人埋在胸前耕耘的头颅,抬高下巴发出无法抑制的舒适吟哦。一阵阵夹杂着微痛的酥麻胀热从胸部蔓延,渗进骨髓,让她想要永远沉沦。

  当扎西朗措餍足地抬起头时,两团雪峰已是沉甸甸地涨大了许多,在桃粉色的衣袍间颤巍巍地耸立。蚕豆大的挺硬红珠艳红欲滴,连周围的乳晕也变成了媚人的嫣红。昏黄的灯光下,沾染在雪峰上的男人唾液折射出晶莹的光泽,越发显得淫靡摄魂。

  女人黑白分明,清澈如湖泊的眼眸飘了一层薄薄的情欲雾气,荡漾着迷离潋滟的波光。双颊红艳似霞,秀挺的鼻梁下一张花瓣圆唇微微嘟着,邀人品尝似的散发出一股纯洁诱惑的风情。

  「真美。」他赞叹着,眸光火辣幽深,又俯下头在两颗红珠上轮流亲舔了好一会儿。这才抱起娇喘微微的她,让她跨坐在自己大腿上,以强健光裸的胸膛覆贴上去轻轻摩擦,感受着与滑嫩雪峰厮磨的美妙滋味。

  「大色狼。」罗朱娇羞地啐道。伸出手指拧他颈侧的肌肤,指上却使不出半点力道,只能由着他摆弄。身体几乎快要被这样淫荡亲暱的磨蹭给弄化了。

  「只好你这一个女人的色。」扎西朗措用毛毡将两人密密包裹,大手在她纤美的后背上不断地抚摸,愉悦的声音低哑浑厚,柔声祈求道,「罗朱,我下面涨得发痛,用你的小手帮我摸摸吧。」

  红晕未褪的小脸顿时烧灼起来,长长的睫毛在男人火辣辣的注视中随着螓首一起颤抖垂落,攀在男人肩上的小手像是被什么东西噬了一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惊惶缩走。

  「不……不要……」洁白的糯米小牙轻咬红润的花瓣圆唇,拒绝的羞怯声低如蚊蝇。

  「罗朱,我们是未婚夫妻,你不喜欢我的身体么?」扎西朗措含住她红烫的耳尖,软声诱哄,「那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是男人播撒生命的象征。它渴求你的身体,渴望你的垂怜,企盼你能将它从胀裂的痛苦中解救出来。」

  「不不……我……我的身体还……还不行……」身子在滚炽的男性气息下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起来。罗朱但觉浑身火烧火燎,细密的小汗不断地冒出,口舌都开始干燥起来。

  第15章:醉人的誓言(二)

  「我知道,今天是你行经的最后一天。」扎西朗措低笑道,「我的傻仙女,请你听清楚我的话。它不奢望能立即进入你的身体,只希望你能用细嫩的小手摸摸它,给它一点点安慰。」牙间略略用劲磨咬她的耳廓,浑厚的声音带上一丝催眠心智的邪肆,「我心爱的仙女,摸摸它吧,它能给予你身为女人的最大幸福。」

  一簇邪恶的小火焰被这声音撩拨出来,在罗朱心底深处摇曳跳跃。作为一个没怎么亲密接触男人的处女,对男人的性器官绝对是怀着一份浅浅的不可告人的好奇的。她逐渐回忆起同眠第一晚被扎西朗措带着强行触摸男根的感觉,回忆起那根粗长的铁棒在腿间和脚窝中抽插磨蹭的感觉。虽然是被迫的,虽然当时的她羞愤欲死,但不可否认的是那独属男性的灼热和坚硬悄悄烙印在了她的肌肤上。

  手心慢慢热烫起来,女性的羞怯和情欲的诱惑在她心底拔河。经过艰难的挣扎,她最终向后者屈服了。她不断地说服自己,扎西朗措是她选定要嫁的男人,她要和他过一辈子,不可能总是享受他的爱抚。作为他的女人,他的妻子,也应该满足他,给予他渴望的爱抚才对。而且……而且他们的身体被毛毡裹得严严的,她就算摸了,也没人能看见。

  她闭上眼睛,缩在腰间的小手哆嗦伸出,摸索着解开他腰间的裤带,小手贴着结实隆起的腹肌一点点地往下游移。

  扎西朗措的身躯在她小手贴上腹肌的刹那间绷紧,他倒吸一口冷气,几乎是屏住呼吸地感受那双滚热的小手穿梭过下身茂密的草丛,抓握上昂扬的男根。身体绷得更紧,如一触即发的弓弦。暗沉的眸子牢牢锁住一直闭着眼睛,轻咬下唇,酡红了双颊的女人。没有软硬兼施的逼迫,这次是他的仙女放开矜持和害羞,第一次主动来爱抚他。狂喜凝滞在胸腔,濒临爆发。

  好烫,好硬,好粗,好长。

  罗朱脑子里晕乎乎地评断着,这是她的手第二次触摸到扎西朗措的性器。第一次被男人用手带着强迫触摸时她虽然好奇,更多的却是害怕、抗拒和羞恼。而这次的触摸是由她主动伸出手的,说不清心里是兴奋激动多些,还是羞怯难堪多些;说不清是喜欢还是厌恶。总之,那种复杂的感觉难以清楚言明。

  天鹅绒包裹的坚硬烙铁似乎有着独立生命般在她手里微微弹跳。她的双手颤抖着,像有自主意识一样顺着铁柱搓揉着往上抚摸。一直摸到了硕大的龟头,龟顶黏滑一片,手指就着黏液自发地在蘑菇顶上绕起圈来。忽而一个失控,刮碰到龟头的冠状边缘,无心地套弄了两下。

  「啊──」扎西朗措低吼一声,浑身一个颤栗,臀部肌肉紧收。双臂用力将女人死死压在怀里,在她手中激射出来。

  「你──」罗朱惊叫一声,整个脑袋都被压埋在厚实的胸膛上。那火烫的铁柱在手里不住地弹跳,射出一道道滚热的激流,沾濡了她一手,也染脏了她的抓绒浴袍。

  怎么回事?!她自问没做啥激烈动作,为啥会射……射这么快?!以……以前被迫摸上的时候,根本就没……没射啊!还是说这男人在她摸上前就已经憋到了极致,才会这么经不起碰触。

  手里坚硬的铁柱慢慢变软,指间一片黏糊,空气中漂浮着男性精液特有的气味。她安静地伏在男人胸膛上,心很囧很囧。

  扎西朗措在她耳边喘息不已,只觉这次的释放尤其畅快。等气息略微平稳后,他将她的头从怀里挪移出来,英气阳刚的五官间染上一层发自内心的愉悦和揶揄的谑笑:「我的仙女第一次用手主动爱抚我的身体,我没办法控制住喷射的欲望。让仙女失望是我的不对,以后一定不会再出现这种糟糕情况。」

  「你……讨厌!」罗朱嗔骂一声,藉着毛毡的遮掩,小手惩罚性地用力握了握半软的男根。将手里的精液往他小腹的草丛间草草揩了揩,抓扯着毛毡从他怀里滚出,侧过头躲在毛毡里整理自己,坚决不去理会可恶的男人。口胡,这沾了汗液、口水和精液的浴袍今晚是不能穿了。

  扎西朗措不以为意地朗声大笑起来,拉起垫在身下的薄薄床毡随意擦了擦身体。跳下床快速系好裤带,将里外衣物着好,穿戴好皮袍后又跪上床凑近罗朱,大手轻拍她的背,不舍道:「如果今天不是两个阿兄娶亲的好日子,我真不愿这么早离开你的床。」

  「那你还不快走!」罗朱已在毛毡中拉好了身上的浴袍,闻言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他,「我也要早起到你家帮忙。」

  「我们一起走。」他斜眼睨她,唇角勾得高高的。

  「鬼才和你一起走!我要把身体彻底收拾干净才走!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随便擦擦就行了!」她恼恨地扯开毛毡,小手往他胸膛上使劲推去,却冷不丁被他拉住手腕,拖到胸前一阵狂吻。

  久久,扎西朗措才放开她。粗砺的指腹温柔地抚摸着红艳微肿的唇瓣,浑厚的声音褪去了调笑:「罗朱,我的仙女,真希望我们能早点成亲,这样才能够时时刻刻把你拥抱在怀里。」

  罗朱愣了愣,随即红着脸「嗯」了一声,目光羞怯地躲闪着他火热而深情的注视,心里再度涌起一股温馨的踏实感。

  是谁说过,嫁一个深爱你的人远比嫁一个你深爱的人来得幸福。她没有深爱的男人,却找到了一个深爱她的男人。嫁给他,她肯定会幸福的。

  「朗措,明……明晚……你就……要了我吧……」她吞吞吐吐地说完,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

  「好。」扎西朗措没有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只是眉眼间的温柔更盛更浓。他低低柔柔地应着,将她整个身体抱进怀中,捧起她的脸蛋,强迫她看向自己,以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肃穆道,「罗朱,我的仙女,我发誓,我将把生命和灵魂奉献给你,给予你永远的幸福。」

  「呸,谁要你的命,发个誓跟吃饭喝水一样频繁。内容单调,没新意,没创意。」罗朱嗔道,眼眸里氤氲起淡淡的水光,嘴角边溢散出清浅的笑,「你只要记得一辈子对我一个女人好就行了。」都说男人的誓言是最不可信的东西,可在这一刻,她的心被扎西朗措的誓言感动了,居然毫无条件毫无保留地相信了他的话。

  「我会记得的。」

  扎西朗措含住她的唇又缠绵厮磨了好一阵子,才依依不舍地出门。

  第16章:欢乐的婚礼(一)

  这一天,老天似乎格外高兴,太阳早早地挂在了天空,寒冷强劲的风出乎意料地变得轻柔起来。

  纳木阿村在这一天好似过节一样,很多人家都没有出去放牧,早早忙完家里和地里的活计后,就换上整洁的衣袍,带上贺礼赶往扎西家参加婚礼。

  扎西阿爸是领主的总管之一,但他并不仗势欺人,反而热情豪爽,经常帮助村里有困难的人家,因此备受村里人尊敬。扎西阿妈则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贤惠女人,孝顺长辈,敬爱丈夫,爱护儿女,将一个大家庭操持得井井有条,是女人们学习的榜样。这样的人家娶亲,自然热闹非凡。

  扎西阿祖坐在屋堂的卡垫上和村里的老人们拉着家常。扎西阿爸和阿妈时而在屋堂里坐坐,时而转到门口望望,眉眼间溢满喜悦,喜悦中又含着一丝焦急,他俩难得坐立不安的模样不时惹来村人理解的善意笑声。不过大多数前来庆贺的村人并没有进屋堂坐着,而是在奉上贺礼后于屋外坐等婚礼开始。

  屋外左侧的一片大空地处有个很大的篝火堆,堆积的木柴没有点燃,支架上架着一头洗剥干净的肥美羊儿。一张张矮桌围着篝火堆形成了三层大大的圆圈,每张桌子都摆上了炸果子、酒饼、酥酪糕等各种吃食,还有供人饮用的酥油茶和青稞酒。屋外右侧几十米开外的空地上也架起两个篝火堆,跳跃出熊熊的火焰,上面吊着的两口大锅里熬着牛骨和羊骨,有专人帮忙搅动煮熬。旁边的板案上摆着两盆青稞,砍成块的牛羊肉,正等着下锅。浓郁的肉香飘散在空中,勾得人食欲大开。

  人们三五一堆,七八一群,兴高采烈地聊着天,赞叹扎西家婚礼的隆重与富足,眼中都流露出几分羡慕。小孩子则在人群中四处穿梭奔跑,玩着最喜欢的游戏。

  大兄扎西次仁牵着怀了孕的白马,在村里十几个要好的小伙子的陪同下早早出门迎亲去了。另一个新郎扎西泽仁则带着弟弟朗措、德央、格荣、多荣和妹妹格桑卓玛以及帮工罗朱热情地招待村人,随时注意着村子外的动静。

  罗朱在添上一盘炸果子后,瞅空悄悄退到一边,用手捶了捶酸胀的后腰。尼玛的,不是她结婚,她却累得像条狗,亏她还一直进行著体能锻炼。

  屋脊高原是个色彩异常艳丽的世界,它培养了高原人对色彩的敏锐和热爱。站在一角放眼望去,无论衣袍质地如何,无论个人身上的装饰是多是少,到处都是强烈、鲜艳的民族风情。一条条横拉的五彩经幡在风中飘荡翻飞,充满了喜庆和欢快。

  「嘿,我要告诉阿妈,你这个帮工在偷懒。」

  正在入神观察时,右肩突然被猛地拍了一下,她吓得「啊」地一声转过头,刚好对上格桑卓玛笑盈盈的脸庞。

  「我才为客人添了一盘炸果子好不好?」罗朱翻翻眼睛,撇嘴道,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她身上。

  格桑卓玛身上的皮袍和大多数女人一样用了红、蓝、绿等颜色作花纹,襟、袖口和底边镶着白色羊绒,头上戴着一顶兔毛金花帽。垂到腰部的细细辫子里夹杂了五彩丝线,缀着绿松耳石、贝壳和银片。耳上挂着松石坠子,脖子上戴着红珊瑚小圈项链,第二层套着一个又大又圆,精刻着莲花花纹的银质宝盒,盒面上镶嵌了玛瑙和松石。手镯、奶钩、小吊刀、银元、雕花带等饰物一应俱全,看起来特别有色彩感和立体感,也将一张秀丽的脸庞衬托出几分典雅。

  「嘿嘿,我美得让罗朱阿姐看入神了吗?」格桑卓玛拉着袍边轻盈地转了个圈,明亮的长眼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切,臭美。」罗朱嗤之以鼻,谆谆教诲道,「一个女人美不美不在于外貌,而在乎心灵,懂么?」说完拉拉身上万年不变的褐色袍子。入乡随俗,她的袍子上也镶嵌了五彩布条,就是从头到脚都没啥饰物,看起来比别的女人寒碜多了。

  这是比较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酸葡萄心理,遗憾的是格桑卓玛不知道这句俗话。

  她偏头看了罗朱片刻,长眼眨了眨,嘴角又俏皮地勾起,「罗朱阿姐说得对,我会记住你的话的。」亲热地挽起罗朱的手臂,指着不远处,欢快道,「罗朱阿姐,你看那边,有个漂亮姑娘正在和朗措阿兄说笑呢。」

  虽然只和罗朱阿姐相处了半年,但她很喜欢这个女人。明明是孤寂一人,却没有半点柔弱的无依感。明明对人对事都有些冷漠,临到头了却又表现出热心。看似沉默寡言,话匣子打开后却能滔滔不绝地和你聊上半天,让你不知不觉地学到了许多东西。看似温柔顺从,眼睛却常常冒出愤怒的火花,甚至会挥舞出有力的拳头。

  罗朱阿姐被朗措阿兄捡回来时,身上背着大大的行囊,里面装着他们从没见过的衣物和东西。她是个身无分文却毫不卑微的坚韧女人,靠着勤劳质朴和自信自爱博得了他们一家人的好感。如果两个大兄晚两天认识阿嫂的话,相信今天的新娘便是罗朱阿姐了,朗措阿兄也会是今天的新郎之一。唉,真是可惜了,她家最出色的朗措阿兄选择了低人一等的入赘,希望他们成亲后会过上幸福的好日子。

  罗朱顺着格桑卓玛的手指看过去,扎西朗措换了一件长袖皮袍,襟、袖口和底边镶上了彩色十字花纹布条和水獭皮毛,头戴狐皮帽,左耳上挂着一个银质耳环,脖颈上套了一条蜜蜡项链和一个圆大的雕刻着象纹的银质宝盒,上面缀满了湖蓝的松石。腰间挎着腰刀、火镰、锥子,足蹬一双黑色平底皮靴。身躯昂藏,面容阳刚,从头到脚都是说不出的剽悍英武之气,这样的男人也难怪会成为众多女人追逐爱慕的对象。

  像是感受到她的视线,扎西朗措突然侧过头朝她这方看过来。在对上她的眼睛时,男人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微眯的眼眸中藏着不容置辩的欢悦和柔情。只见他转头对贴在身边的年轻姑娘说了些什么,接着又用手指了指这边。

  秀美的盛装姑娘抬头朝这边望了过来,目光在罗朱身上顿了几秒,满脸失望和遗憾地离开了扎西朗措的身边。

  第17章:欢乐的婚礼(二)

  「嘻嘻,罗朱阿姐,看来朗措阿兄又为你拒绝了一个女人的邀请呢。」格桑卓玛笑嘻嘻地摇着她的手臂,「等婚礼结束后,你可一定要好好慰劳朗措阿兄的忠贞,争取早日怀上个孩子。」

  「不要脸的死妮子,看我不撕了你那张坏嘴。」罗朱面上腾起一片红晕,脱口啐骂道,伸出手去扭扯格桑卓玛的腮帮。

  「哈哈,害羞了,害羞了,脸皮薄的罗朱阿姐又害羞了。」格桑卓玛一边躲闪着朝扎西朗措奔去,一边笑喊,「朗措阿兄,快救救我,罗朱阿姐要撕了我的嘴呢。」

  扎西朗措笑吟吟地看着一个与自己最亲,一个是自己最爱的女人相互追逐打闹,胸口暖洋洋的。

  「来啦!来啦!迎亲队回来啦!」

  突然,守在村头路口的一个小伙子挥舞手臂,欢叫着跑进来,坐着谈笑的人们顿时沸腾了。

  当扎西次仁牵着骑在白色孕马身上的新娘出现在村口时,扎西泽仁率先迎了上去。

  「黄幡是那自现莲,红幡是那雨调和,青幡是那后裔长;红幡插在草坪上,如鹿角光耀眼;红幡插在屋顶上,如红火永兴旺……」热情的人们簇拥在路两边,口里念诵着民谣,五彩的祈愿幡不停地往新人身上飘洒,带去最诚挚的祝福。

  罗朱作为一个非扎西家成员,不需要去迎接新娘,便夹在人群中跟着看热闹,顺道也洒出自己的祝福。

  扎西家的两个双胞新郎依长幼顺序排在白马右侧,狐帽上插着红布扎成的花,身上的长袖皮袍为乳白的羊羔皮,襟、袖口底边镶水獭毛,自左肩斜斜披挂一条红色彩布。耳饰、颈饰、腰饰等配件一应俱全,英气喜庆。白马上的新娘戴毡帽,一层薄薄的红纱在帽簷边缘披散,隐约显出立体明丽的脸庞。身上也是一件缀着水獭毛皮的乳白羊羔皮袍,外面围着标志已婚的五彩邦典,皮袍镶满以红色为主的彩色花纹布条。发辫上、耳朵上、脖颈上和腰间的饰物是现场所有女人中最丰富最华丽鲜艳的,因为她才是今天婚礼的女主角。

  走在白马左侧的是为新娘送亲的舅舅,新娘的嫁妆则在迎亲队伍后面,由新娘家的人负责运送。

  迎亲队伍来到扎西家大门口时,门外已经铺上了白毡,毡垫上放着一个个装了青稞的袋子,毛毡上还有用麦粒画出的「卍」字符号。格桑卓玛和扎西朗措领着三个弟弟,手里捧着洁白的哈达和飘香的美酒立在门口准备迎接。

  两个新郎扶着新娘下马,新娘的双脚稳稳踩在了青稞袋上。当扎西朗措举酒敬献上去时,新娘舅舅带来的婚使以着特有的固定曲调诘问起美酒的来历、敬酒的诚意和饮酒的意义,扎西朗措对这一连串的「酒问」连说带唱地一一作答。等到婚使满意后,新娘这才接受敬献的美酒和格桑卓玛、三个弟弟献上的哈达,并将自己带来的哈达给予了回献。

  接着,新娘的舅舅赠送了牲畜、布匹、兽皮、食品等礼品,又将嫁妆一一交给新郎家的人。新娘随后在手捧酥油糌粑、彩箭和酒壶、酒碗的青年男女引领下,由伴郎伴娘陪同,绕门边的煨桑台转三圈后踏进扎西家大门。扎西阿祖坐在屋堂首位,扎西阿爸和阿妈坐在副首位,新娘和两位新郎在长辈们欣慰的目光中互相交换了信物,一起行礼接受长辈的祝福和哈达,并向长辈敬献哈达。

  屋堂过小,没法容纳太多的人,拜过礼后,新娘被领进北屋婚房歇坐,新郎出门与宾客同欢。所有的人不分男女老少都移到屋外左侧设置的宴席处,等到依次落座,婚宴便正式开始了。

  大盆的青稞被倒进锅中,大块的牛羊肉被丢入沸腾的汤里。篝火熊熊地燃烧起来,架子上的肥羊烤出了滋滋响声。醇冽甘甜的青稞酒被注入木碗,血肠、肉膘、肉干等菜式相继端上。

  酒过一巡,送亲队里的婚使又唱起了婚礼词,用吉祥的祝福和夸张的言词赞美新娘的双亲、新娘的贤慧勤劳和财富人缘等。新郎这方也踊跃参与,互相尽情赞美祝福。大家在宴席上有说有唱,言辞诙谐幽默、妙趣横生。当年轻的男男女女走下座位,围着篝火载歌载舞起来时,更把婚宴气氛推向了高潮。

  罗朱缩在最外层的角落里,忙不迭地抓着肉荤往自个嘴里送。大肉啊大肉,这次扎西家娶亲几乎将家里的积蓄耗去一半。他们也是算准了扎西朗措入赘不用花钱,嫁女儿不用花太多钱,剩下三个儿子年龄太小,等过几年要娶亲时,家里又会有丰厚积蓄的。

  嗯嗯,婚礼过后,不知道要隔多久才能有这样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珍贵机会。她克服着对腥膻味道的心理障碍,努力吞嚼,拚命汲取高蛋白补充营养。

  「罗朱阿姐。」忽然,格桑卓玛拖着一个男人兴冲冲地从欢跳的人群中跑过来。

  罗朱正在嚼牛肉,冷不丁被这么一喊,一个吸气,肉团顿时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她连忙端起一碗酥油茶猛灌下去,这才摆脱了噎死的下场。

  「罗朱阿姐,你难道是饿死鬼投胎的?」格桑卓玛笑着帮她拍背,嘲弄道,「怎么差点把自个给噎死?」

  「谁叫你喊魂的。」她抚着胸口,没好气道,「朗措都去唱祝歌了,你不去跳舞,跑我这儿干嘛?」

  「罗朱阿姐,我给你介绍个人。」格桑卓玛把身边的男人推出去,「这是旺毕家的二儿子旺毕曲姆,跟随做生意的舅舅才从远方回来,你还没怎么见过呢。今天他来我家道贺,我是专门拉他来见你的。」她扯扯男人的衣袖,催促道,「曲姆,还不快向罗朱阿姐问好。」

  「罗朱阿姐,你好。」

  旺毕曲姆也是个健壮的小伙子,十八九岁的年纪,黑红脸膛,笑起来一口白牙,看起来颇为憨厚,然而那双细长的眼睛却闪动着精明的亮光「你好,曲姆。」罗朱笑着对小伙子友好地点点头,挪了挪身子,给两人让出位置。

  「罗朱阿姐,曲姆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带来许许多多有趣的事儿,我最喜欢听了。」格桑卓玛依偎在旺毕曲姆身侧,抓起一个炸果子扔进嘴里,撒娇地推着男人,「曲姆,这次多了一个人听,你可要讲得有趣些喔。」

  「好。」旺毕曲姆继续憨憨地笑着,大手抚拍上卓玛的肩膀,将她揽在怀里。精明的细眼里涌出浓浓的爱意,显然和他的兄弟们一样深爱着身边的女人。

  至此,罗朱对格桑卓玛的三个未婚夫见齐全了。她暗暗啐了一口,这厚脸皮的死妮子运气倒真好,找了三个对她一心一意的兄弟,看来成亲以后绝对能过上幸福加性福的生活。

  第18章:欢乐的婚礼(三)

  「我这次跟阿舅出门,先去的是逻些城,在大昭寺里伏拜了几百年前的伟大赞普松赞干布,还有──」

  「等等,你能给我讲讲赞普松赞干布的故事吗?我以前只听阿祖略略讲过,可是她除了说赞普是无比伟大的天神之子外,什么好故事也讲不出。我问寺里最博学的僧人,却根本得不到理会。」格桑卓玛张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渴求地望着旺毕曲姆。

  旺毕曲姆被这双美丽的眼睛望着,心底萌生出被需要的骄傲:「嘿嘿,卓玛,你这次可问对人了。我在逻些城还真听到了不少关于伟大赞普松赞干布的故事,据说他生下来时就能开口说话,十三岁时就继承了……」

  逻些城?大昭寺?松赞干布?

  逻些城不就是拉萨的古称吗?松赞干布是数百年前的伟大藏王,大昭寺是唐朝文成公主所建。那现在的中原该是什么朝代?五代十国?宋元?还是明初?旁观这里的服饰、饮食、风俗和婚礼现场,没法判断具体属于哪一个地区,所有的东西总是与自己所知的有着一定出入。

  可是这里也有逻些城,也有松赞干布,也有大昭寺和唐蕃古道,那么是历史中途变轨了?罗朱轻轻扣了扣想得迷糊的脑袋,不管是历史变轨也好,是原封不动地延续也好,反正她是真真切切地穿越了,生活在了古代的高原上。她活着,就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

  思绪随着旺毕曲姆的讲述翻飞,她想到了那个在和亲历史上留下赫赫声名的文成公主。

  「美丽的文成公主啊,你从遥远的大唐来,带来的种子三百六十种,美丽的文成公主啊,你从遥远的大唐来,带来的禽兽三百六十种,美丽的文成公主啊,你从遥远的大唐来,带来的工匠三百六十行,美丽的文成公主啊,你从遥远的大唐来,带来的绸缎三百六十种,美丽的文成公主啊,你从遥远的大唐来,佛主的光芒照亮了大地……」后世藏民们在歌声中传诵着她的功绩,将她的身影留在壁画上,寺庙里。然而作为一个女人,她真的像传说故事里那般和英俊的松赞干布一见钟情,相依相偎,携手过着幸福的生活吗?

  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历经艰难跋涉,在拉萨城外又经过漫长的四年等待后才终于以大唐高贵公主的身份进入了拉萨城,她的洞房花烛都是在城外度过的。她嫁过去时,丈夫已经有了三个藏妃,还迎娶了尼泊尔的墀尊公主为王妃。为她修建了巍峨雄伟的布达拉宫又怎样?给了她独有的「赞蒙」封号又怎样?那被女人瓜分后的王者之心到底有多少是属于她这个女人的,而不是属于她背后实力雄厚的大唐国。入城六年,丈夫就去世了。她一生无子无女依靠,寡居了三十年,又是怎样独自度过漫长而凄凉的日子?或许作为一个文化传播交流的大使她是出色的,可作为一个女人,她却是不幸而悲哀的。

  为那个伟大而悲哀的女性黯然叹息一声,罗朱庆幸自己没有身死魂穿在文成公主身上。旋而唇角一翘,又不由自嘲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后来,我离开逻些城,去了古格王城,在那里看见了许许多多不曾见过的东西,还有许多身着奇装异服的外族人。」旺毕曲姆的讲述还在继续,也逐渐勾起了她聆听的兴趣。

  古格王城?难道是吐蕃王朝末代赞普朗达玛的重孙德吉尼玛衮在吐蕃王朝崩溃后,率领亲随逃亡阿里所建立的那个古格王国?!古格王朝有七百多年的统治历史,在现代二十一世纪中,辉煌的王宫只余下无数的石堡废墟,静静地矗立在西部高原的黄沙大漠中。

  突然间,罗朱涌出一股去看看的强烈冲动。她在现代参观过古格王宫遗址,站在王宫最顶端的废墟上,俯瞰下面的土林,胸中满是历史的苍凉。现在她居然有机会去见证过往历史的灿烂与辉煌,即便她不是一个考古学者,作为一个曾经的驴行者,却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和兴奋。

  「曲姆,古格王城里有古格王吗?长什么样?」她抢在格桑卓玛之前开口询问道。

  「我这个小小的平民怎么可能看见古格王?不过古格民众对古格王非常敬畏,传说他和几百年前的伟大赞普松赞干布一样是天神之子。天生便能召唤秃鹫,指挥雪豹。他的身躯像野牦牛一样雄壮强健,眼睛像秃鹫一样威严锐利,力气像熊一样可怕,速度像豹一样迅捷。他比狮子还高贵,比野狼还残忍,比……」

  罗朱看着还在滔滔不绝忠实转述传言的旺毕曲姆,嘴角抽了抽,额际滑下一条黑线。这Y的确定他说的是人而不是禽兽混合体?人要真长成那样还叫人么?可格桑卓玛却听得津津有味,她也不好打断让人家重新换个话题,只有继续耐着性子听着,终于拨云见日地等到旺毕曲姆转开话锋了。

  「……在古格王城中,还有一个备受民众尊敬爱戴的莲华法王。据说他自幼出家,五岁便进行了灌顶,七岁时前往逻些城……」

  旺毕曲姆的话锋只是从一个人的传说转到了另一个人的传说,玄乎又玄的内容听得她无趣无聊至极。

  「罗朱,快过来跳舞!」扎西朗措向阿兄和阿嫂献上祝歌后,快步寻了过来,朝她招呼道。

  已经快要听得打呵欠的罗朱如蒙大赦,对格桑卓玛歉意地笑笑:「对不起,卓玛,朗措在邀请我跳舞。」

  「去吧,去吧。」听得入迷的格桑卓玛挥苍蝇般甩甩手,眼珠紧紧盯着旺毕曲姆,转都不转一下,生怕漏掉一点。

  耶,她居然还不受待见了。尼玛的要不是怕惹来麻烦,她肚子里装的故事和传说比旺毕曲姆多了去。何况听万里事不如行万里路,光听有个屁用,尽吸收些虚假知识。等她和扎西朗措成亲后,就拐着他陪自己走出大山,去外面看看。

  罗朱心里鄙夷。站起身笑盈盈地朝扎西朗措走去,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大手中。在被握住的刹那间,她突然觉得自己虽然平凡渺小,却比伟大的文成公主幸福,也比那对恩爱情仇纠葛不休的父母幸福。

  第19章:婚礼突变(一)

  篝火在灿烂的阳光下跳跃得更加明亮耀眼,架上的肥美烤羊被村子里烤肉手艺出了名的阿叔不断地翻动着,肉质逐渐变成金黄,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儿,眼看就能下架割肉盛盘了。

  牛角琴悠悠拉动,手鼓轻轻敲响。热情的歌谣盘旋高飞,长长的袖子欢快飘舞,无数双皮靴踏出整齐而悦耳的旋律。人们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尽情地唱着、跳着、笑着、说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脸上全都洋溢着质朴动人的笑。

  「朗措,我今天好开心!」罗朱甩出袖子,右脚顿挫翻转,和扎西朗措迅速错身交换了位置。

  「等我们成亲时,你会更开心。」扎西朗措看着笑靥如花的仙女,眉梢眼角和唇角全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笑意。

  罗朱面上一红,朝他啐了一口,俏皮地吐舌做了个鬼脸。脚下连续几个旋动,甩开他舞进了几个博巴姑娘中间。

  扎西朗措轻笑出声,左右脚交替踏动,折转旋身,舞进了一群小伙子中间。

  「羊烤好罗!」烤羊大叔高声唱喊,又洒下一层喜悦,惹来阵阵叫好。

  金黄喷香而又热气腾腾的烤羊被搁到了篝火边的案板上,大叔拎起锋利的尖刀正准备剔骨割肉。蓦地,一声嘹喨的号角穿透婚礼的喧沸,钻进每个人的耳朵。不等人回神,又是一声拉长的号角紧接着穿越而来。

  喧闹的婚礼现场犹如被浇泼了冰水一般,顿时凝固静谧。人们站直了身,目光朝声音的发源处望去。

  在东面的山头,有一座高高的雕塔,号角声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雕塔之下,领主居住的山腰处隐隐绰绰可见许多人影晃动。

  嘹喨悠长的号角一声紧接一声,那不是欢庆的号角,而是宣告敌人来袭,集结兵士作战的号角。

  「糟了,有敌人袭击!」站在宴席主位的扎西阿爸浓眉紧锁,旋而大声喊道,「婚礼暂停!青壮男人立刻穿甲拿武器向领主家集合,老人、女人和小孩找地方躲好!」在纳木阿村,扎西阿爸有着不亚于村长的威信。他说的话,很多时候连村长也要听从。

  话音刚落,凝固的婚礼现场又喧哗起来,欢乐的气氛被紧张恐慌取代,汇聚在一团的人群像炸了锅的油四下溅开,其间夹杂了孩子无措的哭声、女人尖利的喊声以及男人们紧张的吼声。

  罗朱立在原地,茫然地看着迅速奔逃的人群。咋……咋回事?这方圆百里的高山草甸连绵起伏,河谷农田丰饶可喜,牛羊兴旺,领主温和,百姓安居,她来了半年,每天触目所见的都是一个安宁祥和的世外桃源,咋会突然就面临敌人的袭击了?哪里的敌人?失神间,肩膀被一个奔蹿的女人猛地撞上,她身体一晃,眼看就要栽倒在地,沦为众人踩踏的对象。

  「小心!」一双粗砺黝黑的大手及时稳住她的身体,避免了一场要人命的踩踏事故。随即整个人被抱起,在乱成一锅粥的人群中迅速穿梭。

  屋外欢庆的人群眨眼散去。四处是翻到的矮桌,各类狼籍倾洒的食物。案板上的烤羊也不知被谁撞进火堆中,发出难闻的焦糊味儿。

  「朗措!」她紧紧抓住扎西朗措的袍襟,直到被小心放在了屋堂中,仍旧是满脸满眼的茫然。

  「罗朱不怕。应该又是格拉多荣领主率兵袭击。」扎西朗措柔声安慰道,「几乎每隔一年他就会来闹一场,你安心和阿祖她们躲好,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的。」

  「朗措,磨蹭什么,还不快去准备!」扎西阿爸撩开布帘走进屋堂,对扎西朗措厉声喝道,「我们先去马棚拉马,你快点跟来。」那身喜庆的长袖皮袍换成了简单方便的短袖皮袍,脖颈的硕大饰物一应取下,前胸后背和腰部都穿戴了粗陋的褐色皮甲。腰间挎着大刀,背上背着弓箭,剽悍中透出几分凶煞。跟在他身后的扎西次仁和扎西泽仁也都是同样的装扮。

  「是,阿爸。」扎西朗措拍拍罗朱的头,对她安抚地笑了笑,便头也不回地朝西屋的储物室跑去。

  「朗措──」罗朱心头突跳,伸手抓他,却抓了个空。

  送亲的队伍以新娘舅舅在内的六个青壮男人并赶来参加婚礼的旺毕曲姆全都在扎西家脱去累赘的装饰,将身上的袍子捆紧,挎刀背箭,随着扎西阿爸一道走了出去。他们所在的村落与纳木阿村同属一个领主,面对入侵的敌人,都有参战的义务。

  「阿妮子,快跟我过来。」扎西阿妈牵着德央,上前抓住还在发呆的罗朱迈出大门往牛棚疾步走去。新娘子已经从北屋婚房里走了出来,扶着扎西阿祖尾随在后。格桑卓玛和旺毕曲姆匆匆告别后,也牵着格荣和多荣径直跟了过来。

  「阿姆,朗措……朗措不是兵士啊!」身子不由自主地被扎西阿妈扯着往牛棚跑,罗朱担心地扭头回望。

  「阿妮子,在我们这儿只要领主吹响作战的集结号角,十几个村子里的青壮男人都得拿起武器参战。老人、女人和小孩就寻个地方躲好,免得被偷袭的敌人找到,拖男人的后腿。」扎西阿妈的眉头皱得紧紧的,眼底深处是浓浓的担忧和愤慨,「格拉多荣领主的领地与我们相邻,他凶残好斗,时时想着侵占我们领主的土地和财产。过年时就曾偷袭过一次,被领主打得惨败。我们好不容易才过了大半年的平稳日子,没想到他会在今天又来袭击。」

  「我阿爸和阿兄都是顶尖的勇猛,一定会杀光敌人平安回来的。」德央甩开扎西阿妈的手,在前面倒退着走。骄傲地对众人挺起胸脯,用力拍了拍,豪气干云地说道,「等我再长两岁,我就可以和阿爸阿兄们一起上战场为领主杀敌,成为一个顶尖的男人。」

  「我们也是!」两个双胞胎男孩不甘示弱地挣开格桑卓玛的手,也蹦跳着狂拍胸脯道,「到时候我们一定会像阿兄们一样受到姑娘们爱慕的。」

  「再长两年,你们也不过十二三岁,离顶尖男人的还远着呢,哪儿来的姑娘爱慕?」扎西阿祖被三个男孩的豪言童语逗笑了,浑浊温和的眼中溢出对孙子的宠爱,「还是先跟着你们阿爸和阿兄学好本事,长个四五年再说。」

  扎西阿祖的一席话逗笑了所有人,紧张恐慌的气氛倏地消褪不少。这时,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不时有一道剽悍的身影策马从身边掠过,往远处的山腰汇聚,这当中也包括了她们家的男人,笑声突地又变成压抑的沉默。

  等大家默然走到牛棚时,格桑卓玛才甩甩头,故作轻快地笑道:「阿爸阿兄们是顶尖的男人,旺毕曲姆经常在外闯荡,也是顶尖的男人。我看阿嫂的舅舅和几个送亲的小伙个个勇猛剽悍,肯定也是顶尖的男人,他们都不用我们瞎担心。阿妈,我们快躲起来,别让他们担心,拖他们的后腿。」

  「卓玛说得对。」扎西阿妈定定神,拉了拉嘴角,使劲握了握罗朱的手以示安慰,便和格桑卓玛一起将牛棚角落里堆积的干草刨开,露出个一米见方的石板。当把石板挪开后,霍然露出个仅供一人钻入的窄小地窖口。

  扎西阿妈对新娶的媳妇喊道:「德珍,快扶阿祖躲进来。」

  新娘子达瓦德珍脆生生地应了一句,扶着扎西阿祖慢慢下了地窖,接着是三个小男孩。

  站在地窖口,罗朱的脑子里还是空茫茫的,没法子正常运转。

  自己咋就突然成了地道战里躲日本鬼子的老百姓了呢?

  第20章:婚礼突变(二)

  「罗朱阿姐,快下去!」

  木然的身体被格桑卓玛推了一把,她这才震了一下,慢慢回过神来。抬脚正要下去,又猛地收回来,礼貌地对扎西阿妈道:「阿姆,您先下。」

  「阿妮子下去就行了。我和卓玛还要盖石板,堆干草呢。」扎西阿妈笑着摇头拒绝。

  是了,这大石板需要人重新把它盖好,也需要人重新把干草堆伪装好。罗朱了解地点点头,再次伸出脚,又突然再次顿住。让开身体,抬头对扎西阿妈认真道:「阿姆,你下去,我和卓玛盖石板、堆干草。」

  「不,阿妮子下去。」

  「阿姆下去。」

  「哎呀,你们别争了,我们家又不是只有这一处躲藏的地方。」格桑卓玛无奈地跺脚,「敌人会不会偷袭到村子里还是没影儿的事,有什么好争的。我做主,罗朱阿姐下去。」

  「不,阿姆下去。」罗朱认真的表情不变分毫,认真的口吻也没半点变化。

  扎西阿妈和格桑卓玛面面相觑,正待再劝。她又平平静静地重复了一次:「阿姆下去。」

  经过半年的相处,她们一家对罗朱某些时候迸发的执拗也有一定的了解,此时此刻只有妥协退步。转念又想到这处地窖虽说是最隐秘的藏身处,但十几年来,敌人还从未袭击进村子里过。只在家里随便找个隐秘地方躲起来的人也为数不少,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阿姆下去。」罗朱看到扎西阿妈脸上的松动,唇角溢散出淡淡的温和笑容。

  「行,阿姆下去,阿妮子和卓玛可要躲好了。」扎西阿妈不再推拒,牵起罗朱的手拍了拍,慢慢缩身进了地窖。

  罗朱和格桑卓玛抬动石板盖好地窖口,又将干草原封不动地堆在上面,消灭掉一切躲藏痕迹。

  呼──终于把老弱孕安排好了。罗朱拍去手里的灰尘,偏头对格桑卓玛笑问:「卓玛,我们藏哪儿?」

  格桑卓玛对她神秘一笑,走到草堆旁边的昏暗土墙边,手朝某条裂缝按下去。以裂缝为界限,土墙上翻转出一个窄窄的黑暗小门。

  「这道用来避难的夹墙只能供两个人躲藏,进来吧。」她牵着罗朱的手小心翼翼地挤进小门,叮嘱道,「力气轻些,别把土坯弄坏了。」

  当土门重新转回原位时,夹墙内陷入了混沌的黑暗,只有头顶上方几条小小的缝隙透进几丝微弱的亮光,也为狭小的空间带来一缕新鲜的空气。离鼻尖一寸之外是干燥的土坯墙,后背紧贴的也是干燥的土坯墙,鼻端不但充斥着泥土味儿、干草味儿,还充斥着浓郁的膻腥味儿和牦牛的屎尿味。

  「我们会站着在这里躲上多久?」她徐徐吐出一口长气,压低声音问道。尼玛的抗日战争影片中,老百姓的躲藏地有大锅灶和柴圈下、有米缸和水缸中、有牲畜的食槽下……总之只有想不出的,没有想不到的。彼时她看得兴高采烈,没想到转眼间她也坑爹地体验上了。她不怕练站功,怕的是被屎尿腥膻味儿给熏死。

  「躲到阿爸和阿兄来敲墙。」

  「要多长时间?」

  「可能半天,可能一天,我也不知道。」格桑卓玛顿了顿,又补充道,「从细缝中,可以看到天明天黑。」

  「有吃的吗?」

  「地窖里有炒好的青稞面,还有一大壶水,够六个人撑上三天,不过夹墙里什么也没有。」

  「哦。」

  罗朱淡淡应了一声后,夹墙内便陷入了安静。

  「……你为什么坚持不躲到地窖里?」寂静了一会儿,格桑卓玛突然问道。

  「难道你一个人能搬动石板?」她盯着黑乎乎的土墙,奇怪地反问。

  「少装傻,我要听实话。」

  「……地窖里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个孕妇,个个都是需要照顾的弱势群体。我最不会照顾人,杵在旁边也是废物一个。你阿妈就不同了,是阿祖的媳妇,是孕妇的婆婆,是三个小孩子的阿妈。温柔体贴、身强力壮,照顾起人来是顶尖的贤惠,怎么都比我有用多了。」

  「……合着你是想累死我阿妈啊。」格桑卓玛微微侧头,说的虽是咬牙切齿,唇角却在暗黑的空间中悄悄翘起。别扭的罗朱阿姐真是可爱呢。

  「没有,我只是很有自知之明。」罗朱将两手拢进袖袍里,谨慎道,「对了,我们还是少说话,免得暴露目标。」这裂缝遍布的土坯夹墙应该不咋隔音?还好,这里空间虽然狭小,温度却不是很低。身上羽绒冲锋衣,抓绒衣抓绒裤一应俱全,没感觉太冷,就不知会不会在这里待到晚上,希望出来时不会冻成了一根人体冰棍。

  「嘻嘻,罗朱阿姐,其实这十几年来,村子里就没被敌人侵入过呢。那些敌人全被领主率兵打退在河谷山丘之外,你不用太过紧张。」

  「那为什么都要躲起来?你阿爸当时不是吼得很严肃么?」

  「因为村子在十几年前被敌人偷袭过一次啊。听阿妈讲那时有一股敌人从山侧小路绕进村子,找到一个村人就杀掉一个,凶残极了。幸亏阿爸带着兵士们及时回村杀死了敌人,不然整个村子就荒了。从那儿以后,家家户户都弄了隐蔽的躲藏地。一到有情况时,男人们上战场,留下的人就躲起来,逐渐形成了一种习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表示万分理解。不过为毛听了格桑卓玛的阐述后,她有种大家一起躲猫猫的滑稽感和黑线感?有心不躲吧,众人皆躲你不躲,是会遭鄙视的。何况俗话说得好,不怕万一,就怕一万。村子里要真闯进了敌人,见到她这么个瞎晃荡的人,顺手一刀把她哢嚓了咋办?

  生命可贵,可贵的生命只有一次,这辈子不说死得重于泰山,至少也不能死得轻于鸿毛吧?

  啊啊啊,这屋脊高原自吐蕃王朝崩溃以后,就一直处于割据分裂局面。大大小小的封建领主集团势力常年争斗,相互吞噬,整个社会动荡不安。她这半年来过得实在是太舒心太安稳了,竟然连周边危险情况都没做一丁点的初略了解。

  难怪这里的男人个个都有早起练习体能、相互切磋骑术、箭术和刀术的好习惯,原来是全民皆兵来着。罗朱几乎要仰天咆哮了。尼玛的杀千刀的老天为毛不让她穿到汉唐盛世?康乾盛世?就算魂穿成文成公主,身穿成文成公主的陪嫁丫头她也不介意了,至少当时的中原和吐蕃都处在一个相对稳定富庶的时代,安全系数比现在高出许多倍。

  「罗朱阿姐,你在干什么?」格桑卓玛见她半天没回应自己的话,不由好奇地问道。

  能说她在进行激烈的脑力风暴吗?抿抿嘴,她缓缓吐出两个字:「睡觉。」

  「你能像马儿一样站着睡觉?」格桑卓玛更好奇了。

  「人怎么可能不如畜牲?」她幽幽答道,「所以,马能站着睡,我也能……」细微的余音消散在暗黑中,缥缈无波。

  ……

  格桑卓玛默然,垂眸,努力试着站立睡觉。

  第21章:发现·被捉(一)

  迷迷糊糊间,罗朱忽然感到拢在袖子里的左手背传出一阵剧痛。眼睛倏地大睁,面前仍是昏黑一片,鼻端仍旧充斥着难闻的气味儿。右袖里多出了一只冰凉的手,颤抖的指尖还在自己的手背上掐着。

  「喂。」她以极低的声音轻唤,左手伸进袖子里,慢慢将那只冰凉颤抖的手拉开。同时翻转右手,把格桑卓玛有些粗糙的小手包握在双手中搓揉。冷得发抖钻她袖子里取暖就算了,没必要下狠劲掐她吧?被这么狠命一掐,她保养得白嫩嫩的手背肯定淤血了。

  「我……我好……好像听到女人和孩子的哭叫了……」昏黑中,格桑卓玛低微的声音带着惊惧的抖颤。

  罗朱闻言心中一凛,尚有些迷糊迟钝的大脑陡然清醒,连忙静下心来屏息凝听,越听心拧得越紧。四处都是细小裂缝的土坯夹墙确实不怎么隔音,她不止隐约听到了女人和孩子的哭叫,还听到了马蹄声、牛羊嗥叫声和急促的跑动声,甚至还听到了男人的吼喝声。

  十几年没有遭受过敌人入侵的村子竟然会在今天再度遭到袭击!是扎西朗措他们战败了?还是敌人兵分几路,专门有人从后方偷袭?无论哪种情况,都是她不愿接受、不愿看到的。

  头皮一阵紧一阵麻,冰寒的凉气从脚底蹿进。绷紧的心在一瞬间又冷又涩,密密麻麻的冷汗从肌肤上相继冒出。从灵魂深处生出一股死到临头的强烈恐惧,身体无法抑制地轻颤起来,手上不知不觉地越来越用劲,越来越用劲。

  「罗……罗朱……阿姐……」

  格桑卓玛颤抖着,忍着疼痛哆哆嗦嗦地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伸出去,覆盖上罗朱的手背,使劲地、用力地、拚命地掐握。

  两双交握掐扭的手一样的冰凉,一样的湿黏,一样的颤抖。她们都需要靠凌虐别人来发泄快要崩溃的恐惧,靠剧烈的疼痛来提醒自己必须保持冷静。

  「别……别出声……」罗朱深深地吸气呼气,力图让声音平稳些,「我们躲得这样隐蔽,一定不会被找到的。」是啊,她们躲在夹墙里,虽然电视上已经将这类藏身地演滥了,虽然现代人已经被普及得不能再普及了,但古代屋脊高原还没有发达的影视媒体,当前的高原人类还没有接受这种普及教育不是,他们一定发现不了夹墙秘密的。她不断地在心底安慰自己,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话音刚落,便是一阵杂乱有力的跑动声钻进耳朵,越来越近,明显正朝着牛棚这边跑来。

  「哈哈,没想到这里还有好多肥牛!」

  「队正,旁边的棚子里也有许多奶羊!」

  两道粗犷的男人声充满了惊喜。

  男人?不,是敌人!是收命的刽子手!冷汗顺着罗朱的额角、鼻尖一滴滴滑落,她却不敢动手去擦一擦。活了二十年,当驴行者三年,她曾在徒步中脱水,曾滚下过山坡,曾坠落过大河,也曾面对过劫匪和流氓,却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静静地清醒地直面死亡的威胁。

  两双手紧紧地、紧紧地交握,给予彼此少得可怜的鼓励。昏黑中,她们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微颤和从心灵深处流淌出来的恐惧,呼吸不约而同地放得极轻极轻。

  「把最壮实最肥嫩的牛羊拖出来!」其中一个更为粗莽的男声高声下令。

  「是!队正。」干净俐落的应答过后便是牦牛的嗥叫和声音略低的羊叫。

  拖吧,拖吧,拖了就快滚!罗朱在心里反复祈祷,她甚至希望棚子里的牦牛能弄出更大的动静,最好集体突发疯牛病将近在咫尺的危险敌人全部撵走。

  「队正,牛羊选好了。」这次禀报的声音不属于前面的任何一个男声,大概是另一个兵士。

  「你们先牵回去!剩下的人跟我再到别处看看!」粗莽的男声快意地笑道,「肯定还能发现些好东西。」

  听着杂乱挪移的脚步声,她背靠土墙,呼出一口极轻极长的浊气。逃过一劫了吗?真的逃过一劫了吗?她不断地问着自己,眼眶发涨发酸,热辣辣的液体在里面回旋。

  「银猊,你在那里嗅什么?」本欲离去的粗莽声突然又高声嚷道。

  罗朱还未掉落松弛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全身每个细胞都凝固了。她听到那话中最关键的三个字「嗅什么」,难道……难道是指……指──「嗷──嗷──嗷──」

  像是要应证她的想法一般,墙外响起了一道陌生又有点熟悉的闷雷声,一点点往面前的夹墙靠拢。那是一种动物的嗥叫,那嗥叫比村子里牧狗的叫声雄浑暗沉,有一丁点像猪叫,却悍猛凶戾得更像野生动物园里的狮子吼。穿越前,她有幸在拉萨一个富贵藏家里听到过极品纯种藏獒的吼叫。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一连串如同滚雷轰鸣的嗥叫在她对面的墙外疯狂响起,伴随着噗啦噗啦的爪子刨动声,以绝对的优势压过了棚子里的牦牛骚动。

  汗水和泪水唰地如瀑流下,心沈到了冰渊,罗朱绝望地闭上眼睛。口胡,尼玛的哪个挨千刀的竟然带着藏獒进村!水泥墙都不见得有效阻隔气味,何况这种裂缝满布的土坯墙。那猛兽的嗅觉虽说比不上经过专门训练的搜救犬、警犬、缉毒犬,但绝对能排进前几名。啊啊啊──这是天要亡她啊啊啊!她如果死了,肯定、一定、必定要找阎王老子算账!

  粗莽的笑声桀桀响起:「照银猊的反应来看,那面墙中必是藏着东西!你们两个快去给我敲开看看。」

  「是,队正。」

  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地响起,逐渐向着夹墙逼近。

  「卓玛,我们身后的墙壁是不是比较薄?」罗朱紧闭的双眼微微翕开一条缝隙,紧握格桑卓玛的手指放松了力道。

  「……是。」格桑卓玛的心中充满了认命的绝望,唯一庆幸的是藏在地窖里的家人还没被发现。她垂下眼帘,也松开了罗朱的手。

  「我们两个能用身体撞破吗?」夺命的脚步声步步趋近,她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了,必须立刻作下决断。

  「大概……能。」格桑卓玛不太确定地回道,「后墙曾被牦牛从外面顶塌过,重新修葺时,我看见泽仁阿兄偷懒把许多干草混进了泥块中。」

  「好。我们立刻撞开后墙,分散冲出去。将那头畜牲和敌人引开,不然他们迟早会找到地窖的。」地窖上的石板只是十数块石板中的一块,表面沾裹了些牛粪,又堆着许多干草,藏獒一时半会儿还察觉不了,但也经不起这畜牲的仔细嗅闻。反正她们已经被发现了,继续躲在墙内是死,撞墙逃跑也是死,但选择后者有可能会给地窖里的一干弱势群体带来生机。

  尼玛的上一刻才想着不能死得轻于鸿毛,下一刻就要死得其所了。上帝的这扇窗未免也开得也太小了!最可恨的是这扇窗还是为别人开的。罗朱在弥散死亡的昏黑中忿忿地咬牙诅咒。

  第22章:发现·被捉(二)

  格桑卓玛闻言身体猛地一震,快速侧过头,却只能看见一个模糊到极点的侧影。昏黑中,她明亮的长眼里布满了惊诧和震撼,涌动出晶莹的水花:「罗朱阿姐,对不起,我……我来世为你当牛做马,回报你对扎西家的恩情。」

  「又不是我一个人死,你不也要用命救你的家人吗?就当我是在报答你家对我的收留,在感谢朗措送我的爱,我们两不相欠。」罗朱涩涩一笑。生死关头没有谁对不起谁?没有谁欠谁?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凭心而论,她是个贪生怕死、胆小自私的平凡人。如果不是藏身地被先发现了,说不定她会冷眼旁观地窖里扎西一家被搜捕,根本就不会提出撞墙逃跑掩护的建议,毕竟再大的恩情也抵不过自己宝贵的生命。眼下她也只是想让自己死得有价值点,若真要怨怪就只能怪自己的命不好。

  「我数到三,一起用力往后撞墙。记住,墙一破,我们就分散逃跑。」她压低声音道,努力压下尖叫的冲动,控制住身体的颤抖,将所有力气凝聚在肩背处,蓄势待发。

  咚──咚──咚──正对着的夹墙外响起猛烈的重击声,整个墙壁都在震颤晃动。簌簌落下的泥灰不但洒了罗朱和格桑卓玛一头一身,还差点迷了眼睛,一道触目惊心的透亮裂缝转瞬出现在眼前。形势,已刻不容缓!

  「一、二、三──撞!」罗朱猛地大喝出声,半侧肩背,与格桑卓玛同时用尽全力撞击后墙。

  锻炼三多年的体能在危急关头总算是发挥出了作用,肩背上传出沉闷的钝痛。在哗啦的垮塌声中,身体栽跌进泥块堆里。刺眼的明亮阳光霎时射进瞳孔,她反射性地紧紧闭上眼睛,又迅速张开。忍着肩背上的疼痛,奋力扒开落在身上的土块站起来。眼角的余光瞟到正在泥堆中挣扎的格桑卓玛,迅速伸手拉了一把,尽了身为朋友的最后一份良心。

  「跑!」

  留下简短的一个字,她便什么也不顾,什么也不管地奋力往右前方冲刺。身后土墙的最终倒塌声,男人的吼骂声、藏獒的戾嗥,格桑卓玛凄厉的哭叫,一切的一切都被抛掷脑后。

  强劲的高原风迎面扑来,从耳边呼啸而过,割得脸颊生生发疼,吹得眼睛几乎无法睁开。她迈动两条大腿,用上吃奶的劲儿狂奔。想像自己是百米跨栏的刘翔,是超越人类极限的博尔特,是遨游水中的菲尔普斯。软绵绵的草丛原来踩着是舒适的,现在踩着却是绊脚的;身上的衣物原来是抵御寒冷的,现在却是增强阻力的累赘。

  她大张着嘴喘息,心脏!!!地剧烈跳动,胸腔窒闷得好像要炸裂似的。耳心锐痛起来,出现了尖利的鸣叫,仿佛是催命的魂铃。然而无论再痛,再难受,她也不能停下奔跑的脚步。

  「嗷──」

  一声震天嗥叫,后背遭到沉重凶猛的扑击,身子被狠狠压倒在地,啃了满嘴的草。

  死定了!

  脑子里迅速闪过三个血淋淋的大字。仆倒在湿冷草地的瞬间,强压的恐惧终于溃堤而出,肆无忌惮地冲击向每一个细胞。全身的能量好像在刚才的奔跑中消耗殆尽,四肢绵软无力,身躯如同羊癫疯发作般不停地抽搐颤抖。

  罗朱嘴巴大张,舌头半伸,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嘴里的碎草在粗喘中零星掉落。双肩被两个沉重有力的爪子牢牢压贴在草地上,坚硬锋利的爪钩刺进厚厚的衣物,只要再收一点就能刺破肌肤,抓进皮肉。后颈间有股热乎乎的气息,夹含几分淡淡的冰冷腥臭。耳边那像是从地底深处涌出的咕噜声低沉浑厚,蓄藏着撕扯神经的危险。一滴热液滴在裸露的左耳廓上,说不清楚具体原因,她竟一边喘息,一边以极缓的速度吃力地向左上抬起头。

  硕大的头颅,宽大的鼻端,粗短的鼻梁。俯视下来的蓝色三角吊眼毒辣沉静,深邃凶戾。粗壮嘴筒半开,露出一口锋利的闪烁着寒光的雪白锐齿,下颌边还挂着一滴腥热的涎液。肌肉发达的颈部长着密厚直立的鬃毛,好似一头银灰色的非洲雄狮。

  惊恐的眼睛睁到了极致,空白发懵的脑子里倒带似的跳跃出曾看过的相关知识。

  藏獒,又称蕃狗、多启、森格等,古称苍猊等。中国最古老的稀有大型犬种,其历史已超过五千年,祖先可远溯到800至1000万年。有狮头、虎头之分,以活跃在喜马拉雅山的藏獒最为上乘。其性格刚毅,力大凶猛,野性尚存,使人望而生畏。护领地,护食物,善攻击,对陌生人有强烈敌意,对主人极为亲热,是世界上唯一敢与猛兽搏斗的犬类,在零下三四十摄氏度的冰雪环境中仍能安然入睡。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在他的游记中有「中国竟有如此大的犬只,如此凶猛,其形如藏驴,吠声如狮」的文字记载,称藏獒是「东方神犬」。据史料记载,当年三万藏獒军团曾为成吉思汗西征立下赫赫战功,中国古代也称之为「哮天犬」国外有关文献也对藏獒有详细记载,证明圣伯纳、大丹、匈牙利牧羊犬、纽芬兰犬及世界多种马士迪夫犬均含有西藏藏獒的血统。公元前55年,腓尼基人将其由中亚西亚运至英国繁殖,后至罗马帝国时,獒犬被带至罗马,在圆剧场中用于和熊、狮搏斗,此外在多数的罗马战争中,藏獒亦作为军犬。

  银灰色的藏獒在现代极其珍贵,因为藏獒最早的祖先就是银灰色,而返祖现象不过是24万分之一。现在压在她身上,制住她双肩的就是一头剽悍健壮如驴,凶猛威凛似狮的银灰色藏獒。观其毫无一根杂色的头颅、胸腹和脚爪,多半还是一头纯种极品藏獒。

  在古代的屋脊高原,只有拥有权势的贵族和僧侣才能喂养血统纯正的极品藏獒。那么这头藏獒必定不是区区一个队正所能喂养得起的。难道侵入村子的敌人中有地位非常高的贵族或是僧侣?然而当前情况是獒为刀俎,人为鱼肉,啥问题都容不了细细分析。只要这头藏獒俯身张嘴咯!一咬,可悲可怜的她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挂在藏獒下颌边的那滴涎液在风中摇了摇,坠落在罗朱布满了泥灰和杂草的左颊上。温热的液体像沉积了万年的冰水,直浸蚀进骨髓里。

  跑不动了,逃不掉了,她短暂的一生估计将在这片高原上永远地结束。颓然闭上眼睛,移开头颅,将左颊贴在冰冷湿漉的草地上。

  静等剧痛来临的刹那间,她觉得自己向「生得伟大,死得光荣」的刘胡兰小姑娘靠拢了一点点。差别就在于一个头上悬着敌人的铡刀,一头头上悬着敌人的獒嘴;一个生得伟大,死得光荣;一个生得平凡,死得可能颇为窝囊。穿越,果然是坑爹的活计。只希望身死之后,老天能怜悯她死得凄惨,死得年轻,让她下辈子投个福禄寿俱全的好胎。

  砰──一只大脚重重踩上后背,她头脚一抽一抬,「哇」的一声,吐出一口在婚礼上吃的还没完全消化的牛肉。糜烂的肉末带着强烈的酸臭味直熏鼻子,幸而一股劲风袭来,转瞬便将这股酸臭味儿吹散了。

  「你这女人不但和狐狸一样狡猾,跑得也像羚羊一样轻快。」寒光骤闪,双肩一轻,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插在了她的头侧。后背上空传来粗莽的男声,透着几分狠辣的笑意,「如果不是王下令所有的俘虏都要活口,我现在就宰了你。」

  后领被一只大手抓住,趴伏的身体腾空翻转,她看到了一张笑得狰狞的陌生而黝黑的粗犷脸庞。

  男人头戴一顶插了牛尾的暗棕色皮盔,穿着暗褐色的短袖皮袍,皮袍外从肩到胸腹至膝盖套着暗棕色千叶漆牛皮甲,一块块皮甲以银色铆钉连接。背背银色大弓,腰挎银色大刀。这身装扮比纳木阿村出战男人们的装扮更加威武肃整,整体气势腥厉威煞,简直……简直就像是从杀场中走出来的军人!

  对,是军人!男人给她的感觉就是一个剽悍至极的军人!莫非袭击村落的不是一般领主所召集的散兵游勇,而是正规的军队?!因着这个可怕的猜测,她居然忘记欢庆突转为安的命运,直愣愣地盯着男人,坠入了无法置信的惊悚震撼中。

  「好脏的一张脸,真是个邋遢女人。」

  疑是军人的皮甲男人扯唇狞笑,冷锐残忍的目中充满厌弃与嘲弄。他将手里吓得呆傻的女人随意丢给赶来的两个手下,不耐烦地吼道:「带走!」

  「是!队正。」

  第23章:发现·被捉(三)

  被两个五大三粗的皮甲男人像对待牲畜般粗鲁地推搡吆喝,罗朱一路走得踉踉跄跄。

  沿途不时走过一队同样装扮的皮甲男人,偶尔还有一队骑兵掠过,他们胯下的马也穿戴了牛皮甲,队容素严,杀气凛然。没有错,袭击村落的果然是一支历经过千锤百炼的军队。

  村子里壮实的牦牛和奶羊被牵了出来,财产被搜刮了出来,许多躲藏的村人也被翻找了出来。她这才发现藏獒不止一头,几乎每一队皮甲兵士都带着一头藏獒。虽然毛色各异,但每一头都高壮凶悍,能御狼斗虎。

  尖叫已经发不出来了,连哭泣都变得艰难无比。前方等待她的是何种命运,她虽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绝不会是锦衣玉食,吃香喝辣。她唯一该感谢的是大刀没有从脖子上砍下,喉管没有被獒嘴咬断,一条渺小但宝贵的命暂时保住了。

  王?哪里的王?身处的这个屋脊高原的历史出现了太多变异,可能连带着中原地区也出现了历史的变轨,这对勉强通晓历史,勉强能预知险境的她来说不亚于是一场灾难。生活了半年的安宁平静的村落已经不复存在,发誓要给她幸福的男人生死不明。在弱肉强食的乱世中,一个柔弱而平凡的异乡女人要求得生存,是件多么艰难的事。

  兜兜转转,她又转回了扎西家门口的大片空地处。拉起的祈愿经幡还在风中翻飞,熄灭的篝火被重新点燃,狼籍的矮桌和吃食全被扫荡到边角。上百头牦牛和奶羊被驱赶到远处的草地上,由数个握着长矛的皮甲兵士和十来头藏獒看管。

  很多村民被看押在空草地中,空地最外围数十步一岗站着一圈手持长矛的骑兵,骑兵之前是一圈腰挎大刀的皮甲兵士,一个个剽悍凶戾,煞气横生。统共约莫一百来人。

  「进去!」

  不等她再仔细打量,身后突地被大力猛推。重心不稳,又一次狼狈地仆倒在草地上。左掌边缘一阵剧痛,迅速泌出殷红的液体,竟是被藏在草地中的一块粗砺石头擦破了皮。

  周围的人沉默瑟缩地蹲蜷着,半阖的眼底都充满了骇怕的绝望。木然和哀凄在他们脸上弥散,看不出一丝生的活力。没有谁朝突然闯入的她投来一眼,也没有谁伸出手扶她一把,或是小声地安慰她一句。他们沉浸在死亡的阴影中,沉浸在对未来悲惨命运的恐慌中。

  罗朱忍着痛慢慢地挪动身体,也静默地蹲蜷缩成一团,悄悄用沾了湿泥的手将脸弄得更脏。不用要求别人良善无私,也不用奢求得到热心帮助,她其实也是一样的自私胆小,绝望颤栗。现在的她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思考躲在地窖中的扎西一家会不会被发现,去担忧伤感扎西朗措的死活,去寻找格桑卓玛的身影。盘旋在心里的就只有一个念头,怎样做才能逃离死亡的威胁,好好地活下去。

  她来得较晚,很霉催地被放在了最危险的第一排靠左位置。帽子在撞墙时不慎丢失了,十几根乌黑细密的发辫垂落下来,将前额和脸颊半遮半掩,给了她一丝自欺欺人的安全感。她紧紧抱住双膝,偷偷从辫子的缝隙中四下环顾。

  空地中间也就是她所在的位置看押的是中青年女人,右边看押的是老人和孩子,几十个孩子蜷在十来个老人身边,童稚的小脸完全失去了应有的活泼灿烂,一双双清澈的眼睛布满惊恐的茫然。那里面……没有扎西阿祖和三个扎西小男孩。

  有皮甲兵士持着黑色长鞭在俘虏中来回巡视,每当哪儿响起轻微的啜泣和骚动,皮鞭就「啪」地一声狠狠挥下,压抑的惨叫和兵士的厉声呵斥同时响起。

  七八米开外的正前方有三个骑在马上的人特别打眼。居中一匹白马背上放置着赭黄锦缎的莲花纹马鞍,坐着个身穿紫红僧袍,头戴红色僧帽的中年僧人。左右两边分别立着一匹棕马,背上放置着暗蓝色锦缎包镶的软皮马鞍,坐着两个身穿千叶铁甲的青年男人,头上的铁盔除了插着牛尾外,还在前额处镶嵌了孔雀石,挎在腰间的大刀刀鞘上也包银镶石。两人身躯魁梧剽悍,黑红脸膛,五官深刻刚硬,周身那股凌厉杀伐比皮甲兵士强盛许多,明显属于高级将领。

  「贡嘎骑领,不知王什么时候回来?」中年僧人双手合十,对左侧的铁甲男人礼貌问道。

  被唤作贡嘎骑领的男人面容要比右侧的铁甲男人粗犷些,铁盔上镶嵌的孔雀石也要多出一颗。听到问话后,犀利的视线从东边的山头移转向僧人,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王狩猎尽兴了,自然就会回来。上师敬请放心,王定会为法王献上最好的祭品。」

  发问的僧人也笑了笑,点点头,不再多言,与两名骑领一同遥看东方。他是负责法王各项祭祀活动的曲本堪布,倘若把事情办砸了,惹法王不悦,那可是担待不起的重罪。

  突然,东边的远处山头腾跃出一大片黑压压的身影,随之而来的是哒哒的马蹄声。初始如闷雷,转眼便似敲起千百面牛皮大鼓,一声声震撼人心,催磨心智。

  罗朱也循声小心望去,心霎时凉了半截。从东方山头奔腾而来的是一支人数上千的悍猛骑兵!东边,不是纳木阿村男人们奔赴战场的方向吗?难道说扎西朗措他们已经……她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吞回涌到了喉咙的哭喊。头深深埋在膝盖上,任由眼泪汹涌,濡湿摔得脏污的膝盖,只觉一颗心和所有的梦都被轰鸣的马蹄声踏碎了。

  她目前对扎西朗措虽然只是产生了好感,还没有爱上,但那个男人是二十年来唯一一个毫不保留地给予她爱的男人。他要是死了,她又怎么可能不难过?半年的细心呵护,连续几个晚上的亲密相偎,一句句诚挚的誓言此时全部涌进脑海,化作泪水奔流。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也好像只过了转眼,急促的马蹄声由小变大,又由大变小,最后终于停止了。

  身子左侧有沉重的脚步不断经过,随着兵士的厉喝与皮鞭破空的裂响,痛苦的闷哼和重物落地的声音相继响起。罗朱茫然无神地微微侧头瞧去,雾蒙蒙的视野中但见空荡荡的左侧空地被数百个青壮男人填满了。他们的双臂全被麻绳反绑在背后,大多数男人身上穿着简陋皮甲,有些男人的袍甲、额头、身躯等处还印染着斑驳的暗红血迹。

  汩汩涌流的泪水逐渐停下,她用衣袖使劲擦了擦眼睛,眼尖地看见里面好几十个纳木阿村的男人,但更多的是从没见过的外村男人。

  没有!没有!她没有看见扎西家任何一个男人的面孔!扎西朗措他们……是战死了?还是……逃脱了?或者夹在俘虏中没被她看到?悲伤绝望的心又上下忐忑起来,开始有了一丝希冀。她一点点挪动身体,不露痕迹地将半个身体躲在右侧的女人背后,更加努力地寻找着。

  「王,狩猎可还尽兴?」

  混混沌沌的寻找中,她听到有男人在正前方恭敬地问道。

  「哼,如这些女人所说,两个领主带着各自的兵民在河谷东面山坳里交战。」回应的男音低沉浑厚,带了微微的磁性,略略含笑的语调中是说不出的冷硬平漠,「除了祭品外,还捉了些俘虏回来,只能说没有太过无聊。」

  第24章:一个像「禽兽」的王者

  王?!

  那个低沉浑厚如藏獒压声狺嗥,含笑而又冷硬平漠的回应声就是这支骑兵军队的最高统领者──一个王?!是他率兵对正在激战的扎西朗措他们趁火打劫,也是他指挥下属自后方袭击了纳木阿村?

  在空草地上堆积的女人、小孩和老人有许多都不是纳木阿村的人,足以显示这支军队袭击的不止纳木阿村一个村落。

  抢劫财物,掳掠女人,抓捕老人与小孩,俘杀青壮男人,这样的行径和古时候的万恶强盗有什么区别?难不成这个王是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强盗之王?!可是一个强盗匪首能够拥有并建立一支那样剽悍威煞而又队容肃整的千人骑兵队吗?

  马蹄声虽是静止了,周朝静谧的杀厉冷狠之气却比先前浓烈了不知百倍。她不敢转头四下环顾,只能凭借眼角余光偷窥到的一点点内容推测适才远远瞅见的骑兵们多半已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不要说人,恐怕连只苍蝇也逃不出去。

  密密麻麻的冷汗再一次冒出,浸湿了贴身的纯棉衣裤。心咚咚咚地跳着,紊乱而紧缩。浑身每个细胞都涨满了恐惧,哭得又涩又痛的眼睛徒劳无功地收回了寻找扎西朗措的视线,小心谨慎地从辫子的细缝中往正前方瞄去。她要看看会干下这样令人痛恨、令人恐惧的强盗行径的王到底狰狞成什么模样。

  正前方没有了马腿的踪迹,她首先看见一双绣金色狮纹和「卍」字纹的平底黑皮靴,高至膝盖的靴筒侧面扣着两排银色铆钉,筒边嵌着一排掐金丝的绿松耳石。筒靴外扎的雪白裤腿上血迹点点,绛红色皮袍外穿戴着黑色柳叶铁甲,乌光森冷,血腥浓郁。

  再往上移,视线定在了斜挂在铁甲腰际左侧的大刀上。乌金色的刀鞘缠绕着数朵凸起的十六瓣乌金莲花,精美绝伦的莲花中心是栩栩如生的灰白色人头骷髅。每一个骷髅的眼睛都由蓝宝石镶嵌而成,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幽亮的华光,于低调奢华中透出一股神秘诡谲,似乎弥散着破斩天地,吞噬灵魂的魔魅杀气。

  罗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把刀看得这么清楚,这么仔细?冥冥中仿佛有种可怕的力量牵引着她的视线,让她挪移不开。只能定定地直直地对着那把刀不停地看,像是要看进里面暗藏的血腥刀锋,看进骷髅的蓝宝石眼睛深处里的沈暗宇宙。

  「把祭品带上来。」疑是强盗王的男声漠然道。

  「遵命,王。」

  恭敬的声音过后,是冷厉的驱赶呵斥声和一片沉重凌乱的脚步声。

  「我和你拼了!」

  忽而,一声撕破喉咙的凄厉怒吼震破云霄,也震醒了罗朱逐渐入魔的神智。她本能地倏然抬头望去,看到了永远也无法在心头磨灭的恐怖一幕。

  一个双臂后缚的剽悍皮甲青年男人如负伤的雄狮般朝正中的柳叶铁甲男人一头猛撞过去,但见那铁甲男人身子不躲不依,只将左臂轻轻一挥,像是撵开苍蝇那般轻厌,像是拂开柳枝那般轻柔地一挥──一颗斗大头颅高高飞起,一具昂藏身躯颓然倒下,一蓬殷红的鲜血如泉漫天喷洒。

  「吼──」

  伴随一声愉悦兴奋的兽嗥,一道矫健优雅的身影急速蹿出高高跃起,将那颗由半空落下的头颅叼在口中后又迅速折转回原位,像抱着一个美味的肉球般享受地啃咬舔吃起来。

  「吼──吼──」

  又是几声愉悦兴奋的兽嗥,地上那具无头身躯被几道冲过来的兽影围了起来。顿时,欢快的低沉兽嗥声、肉体的撕裂声和利齿的咀嚼声不绝于耳。

  抱着头啃咬的是一头雄健的雪豹,围着尸体撕咬的是一头同样雄健的雪豹和三头身躯庞大似藏驴的银灰色藏獒。一道深褐的巨大影子凄厉地啸叫着咻地从空中俯冲而下,啄叼起一片皮肉振翅飞到远处的屋顶。那屋顶上,还蹲站着一排又一排阴森桀骜的黑影。

  偌大空草地上近千个有幸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俘虏们陷入了死亡般的沈寂中,压抑的啜泣,痛苦的呻吟全都在头颅飞出的刹那间消失了。

  要怎样强大的力量才会在轻轻一挥间就将一个壮汉的头颅打飞出去?要怎样残忍冷酷的心性才会做出这种恐怖的夺人性命毁人尸身的行为?

  罗朱现在才知道,原来当一个人的骇恐达到最高点时是尖叫不出来的。此刻,她的嘴张得老大,柔嫩的喉咙却僵硬地发不出一丝颤抖。眼睛鼓得发疼,却怎么也眨不了一下,只能死死地瞪着眼前骇人的一幕,被迫将这一幕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中。

  血淋淋的尸块,白生生的骨头,大快朵颐的雪豹和藏獒,抢食尸肉的秃鹫无一不挑战着从和平国度穿越过来的她的神经极限。然而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最让人惊悚的是那个轻轻挥出左手臂的男人。

  两米以上的柳叶铁甲身躯显得比寻常高原男人格外雄武剽悍,肌肤是深深的古铜色,泛着高原上特有的一丝赭红。略窄的脸庞棱角分明,漆黑粗长的浓眉下一双微凹的棕褐色眼睛威严锐利,冷漠森狠。鼻尖微勾,鼻梁犹如刀削般高挺笔直。唇线明晰,丰厚的唇瓣不显诱惑,反倒透出睥睨无情的凌厉,刚毅下巴正中的一道明显凹弧更平添了数分雄性阳刚。

  他没有戴帽子,微卷的棕黑头发凌乱披散在肩背,但两侧的发却像女子般编成了几根细细的辫子,用镶着蓝宝石的精美骷髅银环箍饰。左耳没有像普通的高原男人那般戴着大大的耳环,而是戴着一颗蚕豆大的弥散冷幽光华的名贵红宝石,也是他全身上下唯一的红色饰物,像是一粒殷红的血痣。

  他大约二十来岁,不过分腿随意地站在哪儿,却像是顶天立地般地巍峨而不可摇撼,浑身上下除了凌然不容侵犯的威严高贵之外,还充盈着震慑灵魂的血腥杀厉。

  看着脸上沾染了黏稠血迹的男人,罗朱僵滞空白的脑子里慢慢浮现出旺毕曲姆给她讲的玄乎又玄的风云人物。

  「……古格民众对古格王非常敬畏,传说古格王和几百年前的伟大赞普松赞干布一样是天神之子。天生便能召唤秃鹫,指挥雪豹。他的身躯像野牦牛一样雄壮强健,眼睛像秃鹫一样威严锐利,力气像熊一样可怕,速度像豹一样迅捷。他比狮子还高贵,比野狼还残忍,比……」

  当时,她还感到荒诞可笑,觉得他说的不是人倒像是禽兽混合体,觉得人要真长成了那样还叫人么?可是现在看来传说没有错,错的是孤陋寡闻,少见多怪、视野狭窄的她!

  眼前的青年男人越看越不像人,而像禽兽!一头披着人皮,由猛禽和猛兽混合而成的怪物禽兽!

  最让人惊骇恐惧的是这头气势威严高贵,充满腥厉残酷的剽悍狂野禽兽竟不是占山落草的强盗王,而是历史上统治阿里地区达七百多年的古格王朝的王!一个像「禽兽」的王者!

  第25章:血腥祭品

  二十几个押到古格王面前的俘虏要么被兵士强行按跪,要么已吓得腿软地瘫倒在地。他们当中有男有女,穿着打扮俱比一般村人华贵。个个颤抖瑟缩,满脸满眼的惊惧,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反抗,显然已被强大的恐惧攫获了所有的心神。

  虽然半年来见到的次数不超过十个手指,但离这些俘虏仅四五米远的罗朱还是认出俘虏里有管辖纳木阿村的领主,有领主的妻儿及领主的其他血亲。

  「曲本堪布,这些祭品都是贵族。」古格王指着跪伏脚下的一干俘虏对站在左侧的中年僧人淡漠道。

  「多谢王费心,相信法王一定会十分满意的。」曲本堪布满脸喜色。贵族是上等祭品,很不容易弄到手的。大多寺庙祭祀时都只能用下等的奴隶祭品和中等的平民祭品,也只有像王这般强大的天神之子才能经常提供上等祭品。

  古格王轻笑出声,拍拍手,一队手捧银质器皿的兵士走上前来。器皿大小不一,形状大致分为银缸、银盒和银瓶。

  「上师,请念诵法王需要的祭品。」站在古格王右侧的贡嘎骑领踏前一步,弯腰对曲本堪布恭敬行礼。

  曲本堪布从腰间的袍囊中摸出一卷赭黄绢帛,虔诚地打开,拉长声音宣读出惊悚的内容:「人头十五颗、人眼十对、人舌十二条、人心二十颗、人肠十八副、人皮五张、人血三瓶、人臀肉七块、宝瓶六对、莲花十一朵。」

  冷风从大张的嘴巴灌进,把僵硬的喉咙冷得更加彻底。罗朱觉得自己应该是耳朵出现了幻听,不然为什么会听到那么多恐怖的东西?然而不容她进一步怀疑,惨绝人寰的画面已在她眼前活生生地上演了。

  只见那些压守俘虏的兵士将双臂后绑的俘虏全部摆成跪压姿势,不分男女,用匕首把他们身上的衣物全部割削扯掉,露出赤裸的躯体。

  这边,十几个兵士一脚踩在男俘虏腰背上,逼使他们的胸脯贴压在地,臀部翘起。人人手中多出一个三寸来长的带链细铁钩,一手掰开俘虏的臀肉,一手将铁钩朝俘虏的肛中捅去。弯弯的钩爪带着铁黑色的冷光瞬间没入俘虏的后庭,兵士们手上微微一转之后又是微微一退,里面的钩子立刻钩住了嫩软的肠壁。

  「啊──」俘虏发出惨厉的呼声,后庭内的剧痛使他们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但腰背上踩着的那只大脚却无比的坚定沉稳,像千斤巨石般压得他们动弹不得。

  兵士们抓着细链,手腕向外一抖一提,没入直肠的铁钩便带着一截染血的肠子破肛而出。他们扔下铁钩,赤手握住拉出的肠头,手法娴熟地向外拔着。

  一条条红红白白的人肠源源不绝地从肛门中抽出,时粗时细,每抽出一截,俘虏便痛苦地大叫一声。兵士们两手交替着抽拔,俘虏的痛嗥凄叫不绝。

  那边,数十个兵士将七八个女俘虏踢成仰翻,一个兵士在前面将女俘虏的两条腿分开扳压在头部,迫使其高高翘起下臀,另一个兵士站在女人双腿间,粗黑的五指并拢,如铁杵般插进柔软的阴道内。

  在女俘虏撕心扯肺的惨叫和迸涌的鲜血中,粗壮强健的小手臂不断地小心深入。片刻像是抓住了什么似的,一拽一拉后,鲜血蜿蜒的手臂便从阴道中一寸寸退出,最后是握紧的拳头。在血淋淋的黑手中,霍然是一团刺目的血红肉膜,肉膜团下面连接着鲜红的褶皱肉壁,像一截鲜嫩的血肠,竟是将女性的内生殖器官完全拖翻出来。紧接着兵士们面不改色地拔出匕首将露在体外的女性内生殖器连同外生殖器全部割下,又像翻转牛皮水囊一样把内生殖器翻回原状。

  负责压腿的兵士则放开女俘虏的双腿,拔出匕首往她们胸前的高耸贴根割去。刀光闪过,数对乳房被生生切割离体,胸脯上徒留两个碗大的血糊创口。

  匕首不停地挥舞,在灿烂的阳光下折射出殷红的血光。俘虏的眼珠被挖出,舌头被拔出,心脏被剜出、头颅被砍下……尖刀在人头上割开一道口子,将皮肤一点点剥离,露出还在跳动的血红肉体……一个个所谓的祭品被依次放进不同的银质器皿中,不时还有兵士往器皿内倒入不知名的透明淡绿水液。

  活的啊!那被抽肠切乳,剜心剥皮,拔舌砍头的不是没有感觉的尸体,而是活着的人啊!罗朱死死地瞪着眼前极其恐怖血腥且变态凶残的一幕幕,视野一片血红。在这一刻,她深切体会到了被人类生抠鹅肠鸭肠,生挖猴脑,生割鹿肉,生取熊胆的动物们的凄厉痛苦。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靠得这么近,为什么要让她看得这么清楚?

  浓郁的血腥味儿在风中弥散,汩汩殷红浸染大地。濒死的惨叫此起彼伏,声声刺破高远的苍穹,空草地俨然成了一个恐怖的地狱屠场。而在正中站着的伟岸王者却面不改色,神情间甚至带着一丝欣赏的微笑。不止是他,那僧人,那些将领,那些兵士没有一个露出惊惧,没有一个微微变色,仿佛他们屠宰的不是和他们一样的人,而是低人一等的畜牲。

  禽兽,一群禽兽。不,真正禽兽的杀戮只是为了果腹,他们却是一群禽兽不如、没有半分人性的血腥怪物!

  她从书中读到过在古代屋脊高原上经常会出现罪恶血腥的人祭,读到过身为俘虏的悲惨下场,那时读了看了便过了,从未在心底留下过丝毫恐惧的痕迹。然而当真实的画面展现在面前时,才知道文字的背后到底蕴藏着多少的恐怖,多少的惨绝,多少的血腥,才知掉一排排铅印的文字描述到底有多苍白无力。

  人不再是人,只是被宰杀的牲畜,准确地说死得比被宰杀的牲畜还要惨烈。

  她后悔,深深地后悔曾对神秘消失的古格王朝产生过惋惜,曾对古格王产生过好奇。他不止是模样长得像禽兽,他的心性、他的行为更是比禽兽还凶戾冷酷!

  「啊──啊──」靠在罗朱右侧的女人突然抱住头发疯似的狂嚎起来。

  唰──巡守的兵士拔出腰间的大刀破空挥斩而下,女人的头颅霎时骨碌碌地往前滚落,扭曲的五官布满了极度的恐惧。无头身躯颓然仆倒在地上,腥浓的血液从断颈处不断奔涌,眨眼便染红了大片草地。

  飞溅的温热血液不可避免地洒落在了罗朱的头上、脸上、肩上和手上,像火一般灼烧着她。她猛地将左手塞进口中,牙齿狠狠咬下,死死堵住喉咙深处的亟欲崩溃的恐惧,拚命地压抑住身体本能的颤抖。

  身后又有一道崩溃的嘶嗥响起,后脑和后颈又是一片热濡,一颗圆球状的湿黏东西自后面滚到了她的脚边。她心里知道滚过来的一定是颗人头,她一点也不敢看,也不敢移动躲避,只能竭尽全力地垂下头,将视线落在眼前的草地上,久久定住。

  这是噩梦!是最恐怖的噩梦!

  牙齿咬进了皮肉,唇齿间氤氲着铁锈般的腥甜味儿。心脏在痉挛、胃在痉挛,全身每个器官都在痉挛。她想吐,疯狂地想吐;她想晕,迫切想用晕厥来逃离这个恐怖的修罗屠场。可是她不能吐,更不能晕,唯有一动不动地继续保持着蜷缩蹲坐的姿势。因为她的头上高悬着一把大刀,一旦她做出不讨人喜欢的异动,那把刀就会凶狠地挥下,她也将变成下一具头身份离的尸体。

  而她,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王,法王的祭品中还差三朵莲花。」

  她听到有兵士在禀报,痉挛的心脏突地一停,接着狂跳起来。

  莲花?莲花!不是盛开在碧波中的莲花,也不是盛开在雪峰上的莲花,而是指女性的生殖器!还差三朵,就意味着要从她们这些平民女人中拉出三个人来凑数。

  「曲本堪布,这次贵族女人不够,就用三个平民女人凑数吧。」低沉浑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硬平漠,不带一丝兴奋,不带一丝讨好,没有一丝为难地平板建议道。

  「一切听凭王做主。」曲本堪布合掌欠身冲古格王行了一礼。

  随着一声令下,罗朱看见有一双粗朴的皮靴擦擦擦地往自己这边走来。

  她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自己所处的位置──第一排的起头。近距离地靠近修罗地狱目睹凶残的变态屠杀也就算了,眼下左边的男俘虏与她离了一米左右,挨挤在右边和身后的女人身死倒地,她竟被孤零零地凸显出来。

  第26章:沦为奴隶

  皮靴毫无游移地稳稳停在了罗朱面前。

  她的脑子嗡地一声懵了,狂跳的心脏刹那冻结。头皮一阵紧绷的剧痛,低埋的头被一只大手握住发辫狠狠扯了起来,直直对上一张似曾相识的粗犷野蛮的男人面孔。那张黝黑面孔因沾染了数滴鲜血而越发显得狰狞可怖,野性十足,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血腥杀戮之气。

  是他,是那个用藏獒捕捉自己的恐怖男人!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自己最终还是要丧命在他的手中。不!她绝不要肮脏的大手伸入身体,绝不要死得那么屈辱惨绝!如果被拖出去了就咬舌自尽,或是用藏在靴子里的瑞士军刀割喉,想尽一切办法地抢先了结生命。民间说自尽的人永世不得轮回,但如果和活活挖掉生殖器的死法相比,她宁可做个永世不得轮回的幽魂。

  男人泛着猩红的残冷眼睛微眯,竟也认出了她。嘴唇忽地一扯,又一次对她流露出厌恶鄙夷的神色。

  「你这女人怎么越来越脏?脸都被血泥糊成一团了。」他狠戾地甩开她的头,一脚将她踢翻在地,轻蔑道,「太脏的女人不配做法王至高的祭品。」脚尖一转,高大的身躯已从她面前移开,朝右侧走去。

  不配才好!不配才好!

  罗朱半趴在地上,小脸全被披散的发辫遮住。僵滞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极古怪的闷哼后,这才小口小口地无声急喘起气来。被踢中的右肩疼痛不堪,但她根本无法顾及。虽是死里逃生,她的身躯和精神不仅没有放松丝毫,还连大口喘气都不敢,生怕那呼哧呼哧的粗喘声会引起巡守兵士的杀意。

  紧挨在身体右侧的就是一具让人毛骨悚然的无头女尸,可在这一瞬间,她居然觉得只有这具女尸才是最安全,最无害的。血腥刺鼻,尸体冰冷,却也正因为她沾染了这样的血迹才得以幸运地逃脱死亡的魔爪,继续呼吸新鲜的空气,沐浴灿烂的阳光,她还有什么可瑟缩躲避的?

  她将脸埋进浸染了鲜血的草地中,将手按压在浸润了鲜血的湿土上,努力压下翻滚的恐惧,哭号的冲动,积蓄着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力气和勇气。

  不多时,三个穿戴较好的年轻女人被兵士从队伍中拖拽出来。她们凄声哭喊着,拚命挣扎着,无奈所有的反抗显得是那般微不足道,最终还是被兵士们扯掉裤子,无情而残忍地切割下了内外生殖器。

  前方二十几个贵族俘虏全部惨死,空草地上的平民俘虏也有不少崩溃的人被砍掉头颅。祭品收集齐全了,但是惨剧并没有宣告结束。

  男俘虏中凡是缺胳膊少腿,受伤较为严重的都被丢进了老人和孩子所在的右侧空地,女俘虏中年龄略显大了的也被丢进了右侧空地。

  罗朱才从匍匐的半趴中困难地坐正,就听到有男人在高喝:「给所有选定的奴隶烙印!」

  给所有选定的奴隶烙印?!烙什么印!?

  她惊恐地看见上百根铁棒被兵士们伸进篝火中,在跳跃的熊熊火焰里,一根根铁棒一点点由黑变红。

  数根头部通红的铁棒被兵士抽出,奔向了左侧的男俘虏群。那些兵士将俘虏右肩的衣袍使劲拉下,红亮的铁棒头部贴吻上光裸的肩头。滋滋的皮肉焦臭中冒出袅袅青烟,空草地上又一次响起一声声痛苦的嚎叫。当铁棒离开后,那健壮的肩头上霍然出现了一个古体藏文的「奴」字,字的周围缠绕着一朵带骷髅的十六瓣莲花,有种诡异而神秘的美。

  无论多美那也是一个奴印,一个让人丧失做人尊严的奴印,一个把人变得不如一头牲畜值钱的奴印,然而适才的恐怖血腥屠杀已经摧垮了所有俘虏心底的最后一丝反抗,一直生活在乱世中的他们此时此刻都变成了麻木认命、逆来顺受的行尸走肉。只是一个奴印而已,只是变成了奴隶而已,比起被残忍杀掉的下场来说已经好上太多太多。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作为一个长久生活在功利现代社会的人,罗朱也没有那种高傲的身为人的尊严和气节。她贪生怕死,真真切切地畏惧死亡。在三年的驴行生涯中,为了活着,她能够面对并战胜各种困难,可以迸发出难以想像的勇气。方才想到自尽只是因为她以为没有了生的选择,而在可以活着的情况下,她和大多数平凡人一样选择宁为瓦全,不为玉碎。

  成为奴隶固然会可悲地丧失做人的尊严,却能活着。活着看见蓝天和白云,看见鲜花和碧草,看见高山和湖泊,看见世上的一切,无论美丑,只有活着才能看见。人生短短几十年,她不能像她的父母那样在纠葛中浪费,早早地将宝贵的生命糟蹋掉。

  看着那个手执通红铁棒走向自己的兵士,罗朱的心鼓跳得几乎要炸裂,浑身肌肉一点一点地绷紧。唇角边溢出一缕几不可见的晦暗苦笑,居然还是那个捕捉她,又放过她做祭品的男人,她和他还真是有缘──孽缘。

  「我打算亲手给我捕获的猎物烙印。」男人狞笑着走到她身前,大手抓住她的袍襟往右下使劲一拉。哧啦一声,从里到外的衣物都被扯坏,露出与血泥满布的小脸截然不同的干净肩头。肩上成片肌肤虽泛着可怕的青紫淤红,却能轻易地看出它迥异于一般高原女人的细腻柔滑。男人似乎怔了怔,身体突然移动了一下,挡在她的右侧,高悬空中的通红铁棒随即毫不留情地落下。

  在男人抓破衣物时,罗朱就紧紧闭上了眼睛。她清楚地感到一股烤炙肌肤的灼烫越逼越近,紧接着肩头传来从未经历过的剧烈疼痛。几欲炸裂的心骤然收缩,紧闭的眼猛地大睁,牙齿咬进下唇,十指紧紧抓扭住衣袍边角。

  痛!好痛!肩头像是有许多把炙烫的尖刀在使劲切割,那牢牢附着皮肉,无法甩掉的火痛好似永无止境,痛入骨髓,深至灵魂。烙烤皮肉的滋滋响声听在耳里仿若烧烤架上的羊肉串,连皮肉的焦香味儿都相差无异。果然,人也是动物的一种。

  「啊──」

  她再也无法控制地张嘴痛苦嗥叫出来。汗水混着泪水如溪泉奔流,灵魂中一根绷得紧紧的弦突然断裂,承受了太多恐惧的身体再也不能支撑住这样的剧痛,如风中的秋叶般狂颤着摇摇欲坠。眼前出现圈圈黑晕,脑中掠过阵阵昏眩,眼看就要沉入黑暗的深渊。

  「脏女人,痛叫可以,昏了就只有死。」

  眩晕中,她模模糊糊地听到男人压得极低的粗莽狞笑声,紧贴肩头的烙铁慢慢离开了。

  死?!绝不!濒临涣散的眼神微微一凝,她拚命地哭喊嘶嗥,把积压许久的让人崩溃的恐惧尽情释放,把处在晕厥边缘的神智用力唤回。十指放开袍角紧握成拳,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给予自己另一种疼痛的刺激。

  血腥的杀戾气息从身边飘走,黑晕从眼前退散,迷蒙肿痛的视野中隐约看见一个高大的皮甲背影。她冷冷咧了咧嘴,这算是血腥怪物给予的好心警告幺?

  右肩头火烧火燎的痛,她努力转过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缠绕着十六瓣莲花骷髅的古体藏文奴印,标志着她这个现代穿越人成为了古代屋脊高原中一个最低等最下贱的奴隶,一个可任人蹂躏践踏的奴隶。

  好好活着,变得更加艰难。可她不会认输的,总有一天,她会毁掉这个奴印,逃到一个祥和安宁而又美丽温馨的地方重新展开新的生活。

  藉着发辫的遮掩,满是血污和泥土的左手小心翼翼地避过焦黑红肿的奴印,将大片青紫淤红的肌肤迅速涂脏,再慢慢将破裂的衣物一层层拉好。

  那个恐怖男人短暂的一怔和看似寻常的侧移提醒了她,不仅仅只是脸和手,脖子、手腕、肩头等所有容易暴露真实容貌的肌肤都要涂脏。

  第27章:奴隶生活的开始(一)

  灿烂的阳光带上了微微的霞晕,暮色即将来临。

  罗朱看着从眼前恍惚掠过的草地,红肿成一条线的眼睛干涩发疼,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的双手腕被一根粗麻绳捆住,左右紧挨着两个不认识的女人,背上还压着一个女人,总共六个女人被叠加着伏趴在一头健壮的牦牛背上,并用粗布条固定捆绑。

  在纳木阿村的空草地中,凡是在烙印时晕倒的男人和女人全部被杀,清醒的奴隶则被捆上了双腕。一百来个女奴和三百来个男奴几人一堆,像货物般捆绑在牦牛背上托运。

  不知是不是血腥的渴欲终于达到了餍足,禽兽古格王对空草地右侧的老人、孩子和剔出的伤残男人与年龄较大的女人居然没有再下杀手。只是手臂一挥,招来蹲站远处屋顶的上百只秃鹫,让它们和那些凶残的獒犬一起享用地上的尸肉。猛禽猛兽的就餐画面延续着惊悚灵魂和惨绝人寰的特色,幸而那些能够自由行动的活着的大人们自动围坐成圈,把哭喊尖叫的孩子们紧紧搂在了怀里,让她在地狱中看到了最后一丝人性的温馨。

  那一天,她克服了二十年来从未经历过的恐惧和剧痛,从地狱般的屠场中顽强地撑了下来。可是只要闭上眼,一幕幕恐怖惨绝的画面就在脑海中相继浮现,一声声凄厉痛苦的嘶嗥就在耳边萦绕不绝。

  现代社会每逢大灾难后,政府都会派出专门的心理医生对劫后余生的人们进行心理辅导。而她,只能靠自己的意志走出来。连续两天,她都在不停地催眠自己。忘了,忘了,那只是一场噩梦,一部恐怖电影,她今后的路还很长很长,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在等待着她。这屋脊高原阳光灿烂明媚、蓝天辽阔高原、白云柔软如棉、雪山神圣洁净、山峦连绵起伏,草原碧绿青翠,湖泊澄澈清冽,牛羊遍地跑,格桑花儿朵朵开……她要找扎西朗措,和他一起生个孩子,过温馨平淡的小日子。她要去古代的中原,看看那里的历史有没有变轨,看看那里是什么时代,看看能不能在失去扎西朗措之后,重新找到一个像小说里那般温润如玉、秀挺似竹的古代男人来爱自己……她畅想了许多许多的美好,用来抚慰那颗已然出现了阴影障碍的心。

  两天过去了,这样的心理安抚似乎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至少,那恐怖的画面变得模糊了,耳边的惨叫也小了许多,晚上敢闭上眼睛打盹了。咧咧僵硬的嘴角,罗朱幽幽叹口气后,又努力吸进一口气,秀气的五官再一次难受地皱成了一团。

  坚持了两天,最终还是在行进的颠簸中吐了,连胃酸胆汁都吐了出来。有些落在了草地上,有些涂在了牦牛的皮毛上,有些则很霉催地沾染在了身上。酸臭味、血腥味、泥草味,再加上身边女人身上的那股膻腥味,合成了令人生不如死的煎熬,只可恨她此时已经吐无可吐了。

  她连续两天都是六个女人中最霉催的一个,不偏不倚正好被夹在中间 ∮牛背垫胸,背承重压,两侧裹夹。在这样的叠加挤压和颠簸熏蒸下,发育良好的胸部是否会变形已是小事,更重要的是呼吸对她来说变得格外困难和沉重。可她必须继续撑下去,不然下场就是死路一条。

  两天来,奴隶们只有在晚上休憩时才会被兵士从牦牛背上放下来。休憩地临近水源,奴隶彼此间不准有丝毫交流,可以自行挪移到水边喝水,但食物只有兵士们啃完肉后扔出来的牛骨或羊骨。所幸这支军队有上千人,奴隶仅四百多,加上当兵的胃口又大,抛出来的骨头还算多,奴隶们被饿的时间也不算太久,才没有出现因过度饥饿争抢骨头的情况。然而骨头再多,被如狼似虎的兵士们啃过后,骨架子上又能剩下多少果腹的筋肉?只能是吊着一条贱命而已。

  晚上,兵士们睡帐篷,几百个奴隶却瑟缩在漆黑的高原中和牛羊互相依偎取暖。四周是上百个提刀兵士轮流看守,谁也逃不了。在今天早上启程时,有十几个奴隶没能熬住饥饿和寒冷,悲惨地沦为了雪豹、獒犬和秃鹫的食物。

  这就是奴隶的生活,卑贱似畜牲。不,应该说连畜牲的生活都不如。至少,畜牲智商情商低下,想不到太多东西,活得单蠢,不懂屈辱。所以如果一个奴隶想要好好活下去,就必须将自己的智商情商降成畜牲级别,变成一条狗、一头羊、一头牛。

  成了奴隶的人有四条路可走,要么像畜牲般屈辱麻木地过一生,要么半途不幸被折磨惨死,要么顺利逃亡活得像老鼠一样胆颤心惊,要么觉醒起义抗争。只是纵观古今历史,各种奴隶起义就算能取得一时的胜利,只要整个社会还处在落后阶段,那么最终结果奴还是奴,永远都没有翻身做主的机会。吐蕃王朝不就是被奴隶起义推翻的么?推翻过后呢?长达数百年的社会动荡,奴隶依旧存在,生活依旧悲惨卑贱。

  罗朱狠命吸上一口浑浊恶心的空气。她不想当一辈子的奴隶,也不想倒霉地被折磨死,更没那个能力起义,她选择逃亡。只要瞅准了时机,她就逃亡到中原去。当然,逃亡也是要冒极大的死亡风险的,在没有确切的把握之前,她会老老实实地当一个像狗一样温顺听话的卑贱奴隶。

  身下的牦牛停止了奔跑,她听到兵士们相互间传着扎营休憩的口令。

  终于……终于又熬完了一个白天。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幸好今天压在背上的女人不像昨天那么沉重,不然现在铁定已经被压掉了半条命。任由兵士把自己从牦牛背上拖拽下来,像扔死狗一样砰的一声丢在了地上,口里憋不住发出一声闷哼。还好身上的衣物穿得多,地上的草虽然枯黄了,却还有些柔软,也不是太过疼痛。

  她在地上慢慢蠕动着,一点一点地舒展身体。浑身每块肌肉,每个关节,每根骨头都疼痛不堪,好想倒在地上一睡不起。但不能呵,她不能呵,一旦顺从心底的软弱渴求,就再也不会醒过来,身体也会成为畜牲们的美餐。她是身穿,她无法确定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灵魂?即便有,她的身体也没有躺在二十一世纪的医院中,不可能有机会回去附体的。

  生命,对她来说,太珍贵了。被先捉住的格桑卓玛是死是活,上战场的扎西朗措是死是活,地窖里的扎西老小是死是活,说她忘恩负义也好,说她狼心狗肺、薄情寡义也好,她实在是没多余的精力去思虑哀伤顾及了,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活下去。

  第28章:奴隶生活的开始(二)

  被粗麻捆绑的手腕间留有一尺来长的距离,罗朱努力撑起身体,跟着一堆女人慢慢向水边爬去。直立行走太耗费力气,这样四肢爬行才更能储存体力。

  来到水边,当干裂的唇触到冰凉的河水时,有些迷离的大脑清醒了许多。

  即使喉咙干得快要冒烟,她也不敢大口大口毫无顾忌地喝水,怕过凉的水会在过空的胃部引起痉挛。肩头的烙印痛还没消失,她可不想再添过胃痉挛。老天保佑,月经期刚刚过去,不然还指不定会在这种艰难困苦中落下啥病根。

  含住冰水温了一会儿,才徐徐吞下。等饮完水后,整个口腔都被冻得麻木了。偏头瞅瞅不远处的营地,篝火燃了起来,牛羊已被宰杀架了上去,要不了多久,就能得到骨头了,可她狂吐过后的胃已经空得快撑不住了。

  趴在河边,她不露声色地扯下还带着点绿的野菜,一点点地塞进口中。秋天的野菜早已失去了春夏的鲜嫩多汁,舌齿间的味道又苦又涩,比嚼干草还痛苦,吞一口就像吞下了一串辛酸的血泪,一把割喉的刀片。她是属猴的,食物搭配不该是桃子之类的水果吗?咋就硬生生抢夺了牛、羊、马的吃草专利呢?

  一边努力咽嚼,一边苦中作乐地胡思乱想。慢慢的,灌了水和团团野菜的胃好受了许多。

  感谢父母长久以来对她的漫不经心和疏忽冷漠,将她培养出了一副自私凉薄的心肠,让她拿得起放得下,能够动心忍性,不轻易被感情牵绊拖累,没有成为无私奉献牺牲的良善人士。

  感谢三年的驴行生涯和半年的高原生涯,让她拥有了坚韧的意志、强健的体魄和良好的野外生存能力。

  在被冷汗反复浸透,在恐惧、疼痛和饥寒的折磨下,她非但没死,还连点点感冒都没患上。这个强悍的事实足以证明人类一旦拥有了强烈的求生欲望,会激发出令人不可思议的潜力。

  透过清冽的河水,隐隐可见水底深处穿游的小鱼。这些鱼黑背白肚,身上少鳞或无鳞,形状有些像鸭绿江口生产的明太鱼。纳木阿村是半农半牧,人们因着将夭折的小孩扔到水里水葬的习俗,加上认为鱼是龙神亲属的信仰问题,几乎都不吃鱼。

  他们虽不吃却也不会阻止别人吃,有时她会用烧弯的缝衣针当钓鱼钩,穿线捆棒,先抓一条小鱼,用小刀挖一小块肉作鱼饵来钓鱼。别看工具简陋,每次总能轻而易举地把鱼钓上来。在天气炎热时,不用钓竿,直接用手在河里抓也特别奏效。不过为了避免引起村落民众像看外星人一样的旁观,她尽可能地让捉鱼行为保持低调,捉了鱼也是遮遮掩掩地带回土坯房,自个悄悄煮来吃。

  这种高原鱼虽然煮熬的时间有点久,但肉质非常鲜嫩,熬出的鱼汤味道也十分鲜美。当生存困难降临时,她是不咋虔诚敬仰神灵的,也不怕鱼是吃尸体长大的言论。反正经过一次生物转换后,她吃的不是人肉就行了。何况在真正的饥荒面前,易子而食的事例太多了,亚马逊丛林中直至现代仍有不少原始部落奉行着吃人的习俗。唉,如果允许奴隶钓鱼的话就不至于沦落到生嚼野菜,啃吃剩骨头的地步了。

  浮想联翩中,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身后忽然传来阵阵骚动。她回转脑袋看去,原来是几十个兵士把啃后的骨头堆运过来了。

  许多奴隶像疯了般朝那几十堆骨头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希望能挑到一块筋肉比较多的骨头,抢食势头明显比昨天强了许多。

  罗朱暗暗叹口气,她一米六二的身高在平地中也不算太矮,但流落到这古代屋脊高原后便成了劣等残废。身上的肉虽不少,无奈骨架太过纤细,靠身板是抢不过快要饿疯的原住地居民的。

  她索性也不白费力气,慢悠悠地爬着。据说爬行是一种最好的水平运动之一,现代社会提倡人人都应每天抽出一点时间像动物一样四肢着地进行爬行运动,增强身体协调性,缓解脊柱和盆骨压力。为什么人类女性的难产率大大超过动物雌性的难产率?那是因为人类直立行走惯了,盆骨发生改变导致的结果。她爬一爬,也算是响应现代养生运动了。

  抢挑到骨头的奴隶像抱着什么珍宝般,紧紧搂着几根骨头躲到一角自个啃了起来。还有些像罗朱一样争抢无能的奴隶则努力地在一堆堆残骨中继续翻找,或是坐在残剩的骨堆边忍着饥饿失望而期待地等着下一批骨头的到来。

  这一堆,只余下几根光秃秃的棒骨,不具备再啃咬的价值;那一堆,只剩下一撮细小的骨头碎渣子,抓都抓不起来;左边一堆……罗朱一边爬一边找骨头,终于在一团长杂草中幸运地翻到了一块小西瓜般大的羊颈骨。也不知是被谁一脚踢到了草丛中,竟然没被人发现。她的运气还真是不错,这种羊颈骨是最难啃的,残留的筋肉也相对多些。

  捧着羊颈骨,用衣袖大致擦了擦上面沾染的碎草,便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将骨间残留的筋皮和残肉抠下来,一点也不敢浪费地送进口中。口胡,二十年了,打从她有记忆起就没这么珍惜过食物,吃得比翻垃圾的乞丐和疯子还干净,遗憾的是没人来表扬她这个好不容易形成的优良品质。

  尼玛的也不知吃下了哪个男人的臭口水,千万不要有啥致命的传染细菌。喉咙一阵痉挛恶心,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啃着。此时她最羡慕的就是老虎、狮子那些舌上长着肉刺的兽类,轻轻一舔,就能把骨头的任何一个角落舔得干干净净,一点也不费力,一点也不浪费,多好啊!

  一小块羊颈骨远远不够,她还得继续寻找骨头才行。丢开被啃了又啃的骨头,她再度爬动四肢,展开了寻骨征程。

  爬了十几步,前方被一双皮靴阻住去路。她顺着这双皮靴慢慢抬起头,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居高临下地俯看她。

  淡薄的暮色中,男人的脸庞逆着光,五官和表情看不太清,唯一能看清楚的是一双闪烁着残冷亮光的眼睛,像是黑暗中噬人的猛兽,不愧是禽兽王带领的兵士。在男人右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肉乎乎的羊肋骨,油亮亮的,散发出含了膻腥的诱人烤香味儿。

  口中突然分泌出大量的唾液,一长串涎液毫无征兆地哧溜一声,从半开的嘴里沿着下巴滑落在地上,充分诠释了「口水直流三千尺」的精髓。

  「很想吃?」高大男人见此情景不由嗤笑一声,在她面前蹲下身,逗狗般地摇了摇手里的羊肋骨。

  有些熟悉的粗犷中带着残佞的五官出现在她眼前,霍然又是那个捉她,给她烙下奴印的男人。

  第29章:捉摸不透的男人(一)

  「你……你想干什么?!」罗朱像是受惊的兔子般倏地往后退爬几步,张大眼睛警惕地看着这个浑身都笼着杀戾气息的恐怖男人。

  从昨天傍晚开始,就不断有吃饱了撑的兵士拿着肉骨来逗弄奴隶,要想吃就必须满足他们的要求。

  她缩在人群的角落里冷眼旁观,那些要求有让人钻裤裆的,有在女人身上乱摸的,有口交的,有鸡奸男奴的……各种侮辱,各种口味称得上是五花八门,唯一让人庆幸并且奇怪的是没有强暴诱奸女奴的情况出现。但是今晚这个男人……浑身汗毛唰地倒竖,额际冒出点点冷汗,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用力抓紧了袍襟。

  「呵,脏女人那么紧张干嘛?难道你还是个处女?」男人咧嘴笑得淫邪,「暂时放心吧,在王没有发出解禁令前,兵士们是不敢强暴你们这批女奴的。」

  「我不吃。」你快滚!罗朱惊惶地瞪着他,憋屈地吞下了后三个字。略略放心之余更加迫切地想摆脱眼前的危险男人。

  「你敢让我滚?」男人粗浓修长的眉毛一扬,残冷的眼中漫上戾气。

  「我没说!」她忍不住又往后膝行退了一步,紧缩的心脏像是打鼓般咚咚咚跳个不停。

  男人逼前两步,微微倾身,狠戾地盯着她,厚实的嘴唇往右斜斜一扯,粗犷的脸庞顿时带上几分狰狞邪佞:「你的嘴没说,但你的眼睛是这么说的。」他忽地一个箭步,长臂一伸,将罗朱整个人狠狠拉进怀中。

  「啊──唔……」

  罗朱猝不及防地扑跌进男人腥膻与血气混合的宽大怀中,张嘴本能地惊叫,却在发出一个字音时便被一根香喷喷的羊肋骨堵住了嘴巴,头顶响起男人低哑凶狠的威胁:「再叫,我就将你扒个精光丢出去!」

  「唔唔……唔唔……」她含住羊肋骨,惊恐地拚命摇头,双手将袍襟捏得更紧。不叫,她不叫,她绝对不叫。

  「这才乖。」男人凶狠的语调缓和下来,布满厚茧的指腹轻轻扫过她红肿的眼皮,低声调调笑道,「脏女人,你的眼睛虽然红肿成了一条缝,那灵活的眼神还是会暴露出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口胡,心灵之窗红肿成一条缝你都看得一清二楚,还要不要人活?罗朱愤恨地伸手拿下口里的羊肋骨朝男人胸襟上一塞,眼珠子翻了翻,示意男人把骨头收回去。其实她最想做的不是物归原主,而是把肉骨头当棒子敲回去。

  可是在被男人搂进怀里后,她身为女性的直觉和身为高等动物的本能隐约察觉到抱着自己的男人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强悍。她的体能锻炼,她的防身术在男人面前可能就像个三岁幼儿的低弱比划。

  大丈夫相时而动,识时务者方为俊杰。揍人的冲动,她忍了。不过本奴隶也是有些骨气的,坚决不吃嗟来之食。

  「喔?不吃?」男人盯着她的眼睛,腾出一只手拿起羊肋骨,颇为好笑地把羊肋骨上出现的缺口在她嘴唇上擦了擦,「那么告诉我,你鼓囊囊的嘴里包的是什么?」

  罗朱的脸在厚厚的血泥下腾地红了,眼神躲躲闪闪,游移不定,就是不敢看向羊肋骨上那个大大的缺口。她的心是很有骨气地拒绝,但她的牙却在拿开肉骨头之前擅自做主地咬下了一大口还带着温热的羊肉。此刻,肉正含在她的嘴里,口里的唾液泛滥得快要包不住了,肠胃又恰在男人话音刚落时很不给力地奏出饥饿交响曲。她干脆横下一条心,一边无所顾忌地大嚼起来,一边飞快地从男人手里夺过羊肋骨。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引来不远处也在逗弄奴隶的几个兵士的好奇张望,却在对上他警告凶戾的眼神时,又都迅速低下了头。黑骑队的队正在军队中那是数一数二的凶残强悍,性子更是喜怒无常,一旦惹恼便六亲不认,连贡嘎骑领都畏他三分。除了王和法王,这世上恐怕再没人让他敬服了。

  粗砺黝黑的大手捏上女人脏污而纤细的脖颈,缓缓地来回摩挲,带着些淫邪的色情挑逗。

  罗朱身子一僵,啃咬肉骨的动作微微一顿之后又像毫无知觉似的继续大口啃起来。她刚才差点忘了,在有把握逃亡之前,她要做的是一个像狗一样温顺听话的卑贱奴隶。既然这个男人说过古格王目前不允许兵士们强暴女奴,那么贞操是安全的,最大的屈辱也就是被男人摸捏猥亵一番。反正这具身体也被男人摸过了,一个男人是摸,两个男人也是摸,不管他有爱还是无爱,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没有什么大的区别。至多被恶心的男人摸过后,她找机会再狠狠清洗十遍。相反,如果太过抗拒挣扎,惹恼了这个男人,被拧断脖子就得不偿失了。

  粗长的手指拉开她残破的袍襟,一层层揭开右肩的破衣,在看到肩头仍旧红肿发黑的奴印时,残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奴印旁边的大片青紫肌肤被暗黑色的脏污掩盖,那脏污还一直往后背和前胸延伸。

  斜扯的嘴角勾出腥冷的狞笑,手指将残破的衣物再往下拉,脏污逐渐消失,露出半边印着小红心的浅粉色胸衣。手指用力往下斜拉胸衣,一个饱满的雪峰弹倏地跳出来,细腻滑嫩,洁白如脂中带着微微的粉润。顶端小小的蓓蕾娇俏粉嫩,周围浅粉色的乳晕像月亮边的月晕般娇媚迷人。在晕黄的暮色中,这座雪峰通体铺上了一层浅浅的金黄,简直美不胜收,诱人蹂躏采撷。

  察觉到怀里女人僵直紧绷的身体和逐渐变慢的啃咬,他冷冷扫过她低垂的小巧头颅,又不慌不忙地将胸衣拉回原位,再将残破的衣物一层层为她拉上,瞬间遮住了炫目的美景。整个过程中,男人的气息没有一丝紊乱,冷漠如冰。

  「脏女人,你果然不是博巴人。说,你是从哪儿来的?」粗莽的声音不再和缓带笑,变得凶狞冷戾,隐隐透着嗜杀的血腥。

  罗朱悚然一惊,心里透凉。这个男人……所有的举动是在查探她的身份!?他在怀疑她,怀疑她是居心叵测的奸细一类的人。她慢慢抬起头,鼓起勇气对上那双残冷嗜血的利眼,哆嗦道:「我……我是流落到纳木阿村安家的……异……异乡人,从……从很远的地方来,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来到这儿?总之,祈祷完睁……睁眼后就……就站在了纳木阿村放牧的草原上,我……我不是坏人。」

  她知道自己说的实话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的大谎话,她本可以编造一个更可信的真实。但在那双残冷嗜血的利眼下,她预感到只要说错一句,她的命就到此结束了。

  「你果然是个狡猾无比的女人。」

  男人冷戾嗜血的声音溢出一丝赞叹,手指轻佻她的下巴,利眼危险地眯起,「你的肌肤和五官像中原汉家的贵族女儿,但你里面穿戴的衣物和她们截然不同。不,应该说和古格周边所有国家的女子衣物都不同,的确是从很远的异乡而来。」他放开她的下巴,冷笑道,「你很清楚,刚才只要说出一句谎话,你就没命了。」

  这个男人的身份绝对不止是一个小小的队正那么简单,他看似粗鄙野蛮,凶残嗜杀,实则心细如发,观察敏锐。而且听他的言谈,似乎还见识匪浅。不知何时,罗朱的后背已经全部被汗水浸透了。

  第30章:捉摸不透的男人(二)

  「不管你是从哪个异乡来,不管你来得多么莫名其妙,只需记住一点,现在的你是个奴隶,是伟大古格王的奴隶。」男人的大手隔着衣物握住她的右肩头,冷笑的粗莽声幽冷凶戾,「不要做出无用反抗,也不要奢望逃跑。你的肩上印着穆赤王家的奴印,无论你逃到哪里,法王都会将你找到,你永远都是王的奴隶。」

  罗朱震惊骇然地盯着他,双目中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恐惧。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看透自己内心的想法?

  「你这个脏女人看着柔顺沉默,勇气和毅力却远远超出寻常女人。性子能屈能伸,像狐狸一般狡猾,会安心当奴隶才怪了。」男人揽在她腰间的手臂逐渐收紧,握住右肩的大手残忍地用力一捏,「脏女人,你说我说得对还是不对?」

  「啊──」罗朱失声痛叫,剧痛之下身子猛地欲往上弹动,却被腰间的铁臂紧紧箍住。额头泌出豆大的汗水,血泥下的脸颊一片煞白,连唇瓣都褪去了血色,浑身止不住地轻颤起来。

  「如果你不听话逃跑了,最好祈祷自己能侥幸逃过看守兵士的追捕和法王的灵线追踪。如果你不幸被捉住了,就要有勇气承受王对逃奴的可怕惩罚。你这么聪明,应该能听懂我话里的意思。」男人放开她的右肩,大手探进残破的袍襟,很不规矩地拉下她的胸衣,像是故意又像是随意地对两团雪峰搓揉起来,声音里的戾气渐渐散去,赞美道,「脏女人,你的乳房大而挺翘,绵软又弹性十足,滑嫩饱满,抓捏起来的手感很好。」

  罗朱刚张开嘴又猝然紧闭,尼玛的差点习惯性冒出「谢谢」两个字来。这是羞辱!是性骚扰!是猥亵!是轻薄!她谢个毛线啊!同样是被把玩胸乳,扎西朗措做时她会感到万分的不自在和浓浓的羞怯,会升起丝丝缕缕的甜蜜温馨感。这个男人做时,她心中的不自在和羞怯淡了许多,更多的是无法反抗的愤懑无力和麻木的冷淡。身体至始至终都处在警戒的紧绷状态,时刻提防着威胁生命的危险。

  男人满手的粗茧磨得她娇嫩的肌肤生生发疼,当一粒稚嫩的乳尖被粗糙的手指捻住拉扯时,她终是忍不住蹙眉痛苦地低叫了一声。

  「痛?」男人邪恶地挑眉,残佞的手指又狠搓了一下,「这乳尖又小又粉,又娇又嫩,身体也不够淫荡敏感,看来你多半还是没有经过男人玩弄的处女。只可惜──」他顿住不语,指间倒是放轻了力道,绕着乳尖慢慢兜转。

  「只可惜什么?」轻柔的兜转带给身体一丝酥麻的电流,罗朱心慌地抓住他的手臂。不想让他继续亵玩,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反抗,怕那两根有力的手指一不高兴就把自己的乳尖给捏烂了。

  「你们这批女奴是王专门抓来和男奴配种的。你会被带进配种房,任由男奴下种,直到顺利怀孕。到那时,再纯洁娇嫩的身体都会变得残败不堪。」男人压低声音哼笑道。慢慢从她胸怀里抽出手,再次替她拉好衣物。

  配种的女奴?!

  男人的话好似一道晴天霹雳将罗朱整个人都劈傻了。听过给狗配种、给猪配种、给牛马配种、给大熊猫配种,给所有畜牲配种的,就从来没听过给人配种的。对了,她是奴隶,身为奴隶便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人形畜牲了。人的尊严,人的生活,人的感情统统都将不复存在。铺天盖地的绝望席卷而来,浑身如置冰窖,心跳、血液和思维在这刹那间全部冻结。

  「脏女人,如果你不想成为配种的女奴,就努力让王挑上你。」他放开呆愣的她,将落到草地上的羊肋骨塞进她手中。

  罗朱转动僵滞的眼珠,怔怔地看着面前笑得诡异狞恶的男人。嘴巴张了张,却什么字音也没吐出来。

  男人像是读懂了她没有声音的语言,凑到她耳边,声音更加低沉,「该怎样努力是你的事,和我无关。我只好心提醒你一句,不想死得太早就千万别用爬床的愚蠢方法。」他直起身,一脚踏上她受伤的右肩,碾了碾,在看到她痛得有些扭曲的表情后,才又快意补充道,「脏女人,明天中午就能回到王城,再把你的手脸涂涂吧。记住,我的名字叫烈·释迦闼修,王家黑骑队队正,法王的卓尼钦波。」说罢,收脚大笑着扬长而去。

  罗朱木木地望着逐渐消失在暮色中的高大身影,许久许久,心跳、血液和思维才慢慢解冻。

  烈·释迦闼修,在屋脊高原中只有最古老矜贵的大贵族才会拥有传承上千年的家族姓氏。那个男人竟然出生于古老的大贵族之家,从外表上还真是看不出来。

  法王的卓尼钦波,假如没记错的话那是个负责职掌内外传达的职位,相当于传令官的角色。在这个政教相辅相成的时代,是拥有极高权利的。

  显而易见,这个叫烈·释迦闼修的男人既是古格王的左右臂膀,又是法王的忠实追随者,他不止本人强悍可怕,背后也有着滔天权势。那么高高在上的他对她这个卑贱的女奴凌虐羞辱后为什么又要好心提醒?他威胁她逃跑被捉后会有很可怕的下场,可言语间似乎又在暗示她逃跑。他到底在想什么?又要干什么?种种言行简直令人捉摸不透。

  「哈哈哈哈哈哈──」

  数个兵士嚣张愉悦的狞笑声从左边突兀响起,打断了她的思考。她微微侧头,从垂落的发辫缝隙中谨慎地循声望去。

  左侧十几米远,有个兵士正压着一个胸怀大敞的女奴猥亵,大嘴在女奴高耸的乳峰上亲舔啃咬,大手握住乳肉不住地使力抓捏。女奴下半身蹲着另一个兵士,他的大手钻进了女奴的袍子,明显正在女奴的下身恣意鼓捣。那女奴没有痛苦哭泣,也没有挣扎反抗,她双手握着一根肉骨,只顾着贪婪地啃嚼。

  旁边,还有一个男奴跪趴在地上,另一个男奴褪了裤子在他身上冲刺不停。围着他们的两个兵士手里拿着肉骨,观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还将肉骨凑到他们面前喂上一口,脸上全是淫荡张狂的狞笑。

  ……

  一幅幅屈辱而肮脏的画面又像昨晚一样在身边轮流上演,失去了人性的狂笑声此起彼伏。

  远处那个最高大华丽的帐篷外站了一排人,像是在欣赏猴戏般不时朝这边指指点点。中间的一道身形最为伟岸雄武,笔直地站在那里不动如岳。即使隔得老远,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流溢的比狮子还威严高贵的王者之风。

  她不知道要怎样努力才会被古格王挑上摆脱配种的命运,也不知道被古格王挑上的女奴会有什么下场,但只要有机会接近古格王,她还是会竭力试一试的。收回视线,忍住恶心呕吐的欲望,将羊肋骨揣进袍囊内,抓了一把泥将脸、脖子、手腕等地方又悄悄涂了一层,慢慢爬向奴隶和牛羊聚集的地方。在数头羊之间寻了个避风又温暖的位置,将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地挤进去,然后才掏出羊肋骨继续啃起来。

  古格人的烤羊肉其实是半生不熟的,冷却过后吃在嘴里,干硬而又油腻,那股子腥膻味儿愈加浓烈。换作平常,她是肯定吃不下去的。可是现在她却吃得万般珍惜,像是品尝什么绝佳美味一样。明天中午就将进入古格王城,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撑到那个时候。

  当天边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夜拉开了序幕。强劲的风吹来,似乎含夹着冰渣子,冷寒得可怕。

  兵士们傍晚的放松时段结束了,喜欢践踏玩弄奴隶的兵士也都停止了游戏,该休憩的休憩,该站岗的站岗,各司其职,各就各位。罗朱丢开手里啃得干干净净的羊肋骨,将袍子里羽绒冲锋衣的折叠帽子从衣领处翻出来戴上,羽绒冲锋衣被扯坏了,她只有将袍子裹紧拉好,才能防止过多的羽绒流失。缩在两头羊温暖的肚腹边,将手伸进厚密的羊毛中,鼻端的羊骚味很浓,但她也只有忍,不然会被夜晚的寒冷给冻死的。

  仰望漆黑的天穹,缓缓闭上眼睛。她想明白了,在烈·释迦闼修的眼中,她就是一个很有趣的活玩具。无论是凌虐羞辱,还是好心提醒,都脱不了恶劣的趣味。

  他想看的,不外乎是想看看她这个卑贱的女奴为了摆脱配种的下场是怎么苦苦挣扎蹦跶的。蹦跶死了,不过是死了一个比畜牲还不值钱的奴隶,而他却从观看中得到了娱乐。

  尼玛的果然是禽兽王带领的一群禽兽兵,没一个好东西!她要是不逃跑,「罗朱」两个字就倒过来写成「猪猡」!

  第31章:阿里古格王城

  第三天,罗朱没再见到烈·释迦闼修,她又一次不幸地成为了垫底的人,只是这次一头牦牛的托运人数由六人改为了四人。

  她就不明白了,捆绑她们的兵士明明连续三天都不是同一个人,为毛总会把她放在下面垫底?幸好牦牛换了一头,沾在袍襟上的污渍也被她用水洗了洗,不然这一路上她还得继续嗅闻自己吐的酸臭味。

  很多女奴现在都是一身一脸的风尘,有些在晨间用水洗净了手脸的女奴则都没逃过被兵士们一边捆绑一边猥亵的下场。

  这一天的行进速度明显比前两天要快,两百多只独属古格王的标志性秃鹫在蓝天白云中桀骜地振翅飞翔,两头剽悍优雅的雪豹在队伍的最前方撒腿奔跑,尾随在后的是上百头凶猛的獒犬。

  队伍以古格王为中心,两百先锋铁骑前方开路,左右各两百侧翼骑,身后是三百尾翼骑,另三百骑兵负责押送上千头抢夺来的牦牛和绵羊,以及托运在牦牛背上的几百个奴隶。所过之处,蹄声震天,烟尘弥漫,惊吓跑了所有的高原野生生物。

  虽然太阳还是十分耀眼,但温度明显有所下降。三天行路,罗朱逐渐看到了册岩山峦连绵起伏,大小湖泊星罗棋布。原野变得益加辽远无际,虔诚的朝圣者们零零星星地朝着一个方向赶路。结合下降的气温和现代曾经徒步欣赏过的高原风光,她估计所处地带大致已经进入了屋脊高原的阿里地区。

  阿里,位于青藏高原北部──羌塘高原核心地带,是喜马拉雅山脉、冈底斯山脉等山脉相聚的地方,被称为「万山之祖」。它东起唐古拉山脉以西的杂美山,西及西南抵喜马拉雅山西段,与印度、尼泊尔及克什米尔地区毗邻,南连冈底斯山中段,北倚昆仑山脉南麓,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相邻,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为屋脊高原之最,也被人们称为「屋脊中的屋脊」。同时,它也是雅鲁藏布江、印度河、恒河等几条境内外河流的发源地,故还有「百川之源」的美名。

  从古远时代起,阿里就是印度教、耆那教、西藏苯教、佛教等教尊为「圣灵之所在」的「世界中心」,著名的「神山」冈仁布钦和「圣湖」玛旁雍措就坐落在这里,从古至今的朝圣者络绎不绝,在高原民众的心目中拥有独一无二的地位。

  这个时空的历史变轨可能只体现在了政治、经济、民俗、人文等诸方面的社会形态上,自然地貌大概没有什么改变,屋脊高原仍旧是屋脊高原,阿里依然是屋脊之最,万山之祖,百川之源,朝圣之地。

  在绕过一条大河之后,就进入了古格王朝统辖领地的中间地带。放牧的博巴人逐渐增多,在看到这支骑兵队时,所有的牧人老远就恭敬地匍匐叩首在地,恭迎王的路过。等军队过去许久之后,才爬起来继续放牧工作。

  罗朱虽然被捆绑在下面,但她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不时努力抬起头往四周张望一下。队伍经过防御严备的部落和城堡时,沿途都是匍匐跪地迎送的古格民众。疾行数百里,翻过几座高山草甸,便终于临近了王城。

  黑压压的秃鹫从高高的城墙上空飞掠而过,镇守城门的兵士们在队正的带领下跑步出城,沿道分列两排迎驾。

  「恭迎王回城──」

  「恭迎王回城──」

  她能听到兴奋而骄傲的雄浑呼喊在城墙内外连绵不绝地传递,兵士们手中闪亮的锋利长矛举起落下,落下举起,城墙上伸出了十几根长长的号角,嘹喨悠长的号鸣在王城上空久久盘旋萦绕。

  本是半开的外城门和内城门已经全部打开,通往王宫山峦的大道被兵士们迅速清理出来,两侧跪满了匍匐叩首的人,那种对王者的敬畏和臣服在这一刻昭显得淋漓尽致。

  队伍一路行过,罗朱异常好奇地溜眼顾看,眼前的古格王城范围比现代遗址大出许多倍,城墙依山而砌,十步一哨,五步一岗,插满了五彩经幡。城内地形似乎有河谷、沟壑、平地、缓坡等,大致与现代考察所得一样,十分复杂。

  黏土山峦起伏林立,无论大小每一座都密布一个又一个洞窟。穴居,正是阿里古格人独特的居住方式。山上山下到处长着草和灌木,虽已到秋天,但在阳光的照耀下,这些半青半黄的植物仍然生机盎然地在风中尽情招摇着自己坚韧的身姿。

  王城中有纵横交错的大小街道、有耸立的佛塔和碉堡,有土石垒砌的商铺和各式贩卖摊子,卖着陶瓷、金属、琉璃等工艺器皿,还有丝绸、棉布、皮毛、酒、茶叶、大米等东西,品种异常丰富。道路两边跪着的人有挎刀背箭,持矛巡逻的兵士、有土生土长的古格人、有衣着各异的外乡人,甚至还有形貌迥异的外国人。牛羊马狗等动物或在街道边角伫立,或低头啃些东西,低低呜咽一声,城里处处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与灿烂的厚重,俨然是一座守备森严,商贸异常繁华的都城。

  谁能料想这个兴起于十世纪,经历十六位世袭国王,统治阿里达七百多年,拥有过数十万之众的庞然大国竟然在1635年拉达克人入侵的战争中瞬间灰飞烟灭,成为一个充满诱惑的千古之谜。

  战火摧毁了王城,时光淹没了豪杰。在现代,古格遗址的沙漠化十分严重,除了漠漠黄沙就是光秃的土林、散落荒原的残垣断壁、坍毁的洞穴和倾圮的佛塔。她深深地记得,穿越前,她站在王城遗址外仰头遥望,三百多米高的土山上的土墙、宫殿、寺庙等遗址在如血的残阳中呈现出无穷无尽的悲壮和荒凉。

  身体被兵士们狠狠地抛掷在地上,罗朱从激动的感慨中慢慢回神。她与一堆女奴背靠背地蹲坐。百米开外的是一座近四百米高的山峦,而这座山峦的位置正巧是现代古格王宫遗址的位置。

  抬头仰望,跨越了时空,回溯到过去,在蓝天白云下,在明亮的阳光下,展现在她面前的山峦不再是荒凉光秃的,也不再是残缺凄怆的。从外观看,它灌木杂草繁盛,地势险峻,成百上千的窑洞遍山分布,隐约能见到佛塔、碉楼、庙宇、王宫的影子自下而上,依山迭砌,直逼长空,气势恢弘而壮观。历史,还没有在这座著名的古格王城刻下岁月的沧桑和遗憾。

  「起来!快走!」

  兵士们的喝令声响起,驱赶的皮鞭在空中挥舞得啪啪直响。罗朱低着头,与其他女奴一道朝着山峦西边角一个黑深深的洞穴慢慢走去。

  挪步在枯草碎石泥地上,她回首遥望远处王城的热闹繁华,再看看身边那一个个挎刀挥鞭的剽悍皮甲兵士,忽然就想起了尕让邓真的那首《古格王朝》。

  谁能知晓你曾经如此强盛,谁能知晓你却一夜的消失,千年仿佛就在昨天,古格一场梦的幻影。

  聆听感悟前人叙述的传奇,脚踏触摸历经沧桑的土地,千万感叹尽在不言中,古格王朝现在我脑海。

  狂乱的马蹄声声,厮杀的刀光剑影,谁主宰了梦里的古格。

  寺庙的法号声声,王室的儿女情愁,谁能说清梦里的古格。

  幅幅壁画给人太多的疑问,座座残城无法解开你神秘,千万感叹尽在不言中,古格王朝现在我脑海。

  ……

  寺庙的法号声声,王室的儿女情愁,谁能说清梦里的古格,千年后的风沙里我们追寻。

  穿越时空沦为奴隶的她是不幸的,但从某个角度来说,不用从风沙里去追寻,能亲眼见证古格王朝曾经辉煌的她似乎又是极度幸运的。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当震撼感慨和激动好奇沉淀之后,当蹁跹思绪百转千回之后,当在暗无天日的奴隶石洞中吞下数顿粗糙糌粑后,罗朱最想咆哮的只有一句:「我他妈的真不是历史考古学家啊啊啊啊──」

  第32章:女奴阿兰尼玛(一)

  队伍甫一抵达古格王城外围,男奴就被兵士押送到远离王城中心的东南面山峦背后干活去了,女奴则被关押在王宫所在的山峦西边角的石洞中。

  石洞入口不大,洞穴前半截面积颇大。进洞时,走了一条很长的七弯八拐又凹凸不平的小道。小道高近两米,大致可供两人并排行走。地势往下倾斜延伸,中途有很多岔口,每一条岔口都连接着一条小道,有的同样可供两人并行,有的只能容纳一人前行。

  道路前半段开了不少遮掩巧妙的小气孔,光线和空气从气孔里透进来,虽然昏暗却也能看清东西。但越往里走越是黑暗且寒气袭人,空气也变得有些浑浊。小道中每隔七八十米便插上了一支火把,火光摇摇曳曳,将人的影子映在洞壁上,时长时短,影绰晃动不休,渲染出张牙舞爪的阴森。

  行上大约一里,小道两旁慢慢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石窟,大的有四十来平米,小的也有二十来平米,洞边都插着一支火把。前面有牢门把守,一根根木栏足有小臂那般粗,牢门右侧挂着硕大的铁锁。这里的空气更加浑浊不堪,处处都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女奴们共占据了六个两两相对的洞窟,其余洞窟都是空荡荡的。这里并没有兵士看守,也不见有人来动刑折磨或是猥亵强暴。大约每隔八九个小时,会有五六个兵士送来水和食物。女奴狼吞虎咽地吃喝完毕后,便无所事事地躺在洞窟里厚厚的干草堆上休养,要排泄就到洞窟边角处一个专门挖出的小深坑边去。

  食物是最粗糙的夹杂了麦麸的糌粑,水冰凉得冻牙,但无论是糌粑还是水,居然都十分地充足,能让每一个女奴吃饱。这里察觉不到白天和黑夜的流逝,只有摇曳的火光、昏暗的视野和浑浊的熏人空气。

  第一顿糌粑下肚后,洞窟里是全然的沈寂;第二顿糌粑下肚后,洞窟里是全然的沈寂;第三顿糌粑下肚后,洞窟里还是全然的沈寂。

  女奴们盖着厚厚的干草,彼此依偎取暖,在洞窟中睡了又睡,慢慢将几天来的疲累和饥饿都弥补了回来,恐惧紧张的压抑渐渐归于茫然无措的安宁。

  小道昏黑的深处响起哒哒的皮靴走动声,由远及近,几个身形壮实的兵士挑着木桶走来。

  「吃饭了。」领头的一个兵士拿着一串钥匙将六个洞窟的牢门依次打开,一桶糌粑和一桶水被兵士们分别抬进洞窟,空了的木桶则被抬出洞窟,然后牢门又被紧紧锁上。兵士锁上门,挑着空桶走进小道另一头的昏黑中,渐渐消失了身影。

  因食物充足,女奴们都没有争抢,从木桶里拿了糌粑就缩到一边吞咽起来。噎着了,或是干着了,又凑到盛水的木桶边喝上一口,洞窟里到处都是咀嚼声和啜饮声。

  罗朱也拿了一块糌粑缩到牢门边吃起来。她曾嫌弃烈·释迦闼修给的那根半生不熟的羊肋骨腥膻干硬难吃,却不知更难吃的还在后面。尼玛的不就是一块青稞糌粑么,竟然还要掺一半给猪吃的麦麸,粗糙得令人难以下咽。禽兽王禽兽兵到底懂不懂这叫制造伪劣食品,要放在现代,早就被罚款罚得连裤子都不剩了。

  用劲全力收缩蠕动喉头,终于将嘴里的一口已经咬嚼得稀烂的糌粑吞了下去,喉头一阵发麻的火燎。她赶紧快爬几步,凑到水桶边喝了一大口冰水润润,又接着吃起来。再难吃也得吃,不吃就没有体力,没有体力就不能逃跑。

  按照兵士送来的食物推断,估计已经过去了两天。虽然禽兽王和禽兽兵自将她们关在石窟后便没有做出任何伤害行为,但恰恰是这种无害的平静才更让人心惊胆颤。

  她没有一刻忘记过烈·释迦闼修告诉她的话:她们是王专门抓来和男奴配种的女奴。眼下对卑贱的奴隶供吃供喝供睡,多半是为了让饱受惊骇和折磨的女奴们恢复精神和体力。迟早,她们都会被带进配种房和男奴配种,像牲畜一样无休止地怀孕产子。

  烈·释迦闼修说的努力让禽兽王挑上就能避免拉去配种的事也不知是真是假。依照目前情况来看,她们这批女奴十有八九得不到禽兽王的多余关注。与其将生机放在渺不可见的希望上,不如趁着目前精力充沛,想尽办法地从石窟中逃亡,这才是最正确的硬道理。

  在关押的这段时间里,她并不是吃了睡,睡了吃,而是在不停地琢磨窥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关押的都是女奴,不值得太过提防警戒。这里并没有兵士严密把守,但有没有兵士暗中监视就不得而知了。

  她记得在现代站在古格王宫所处的山峦顶上四处眺望俯瞰时,西边是高达两百多米的断崖,断崖下为深而宽的努日笼沟。而四通八达的地下暗道则是古格王室内都城的一大特色,这些暗道相互连通,纵横交错,路线十分复杂。考古学家发掘出来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更多的暗道要么坍塌,要么仍旧堙埋在历史的土石中。

  从关押进来时,她就发现自己所处的地下石窟处在山峦西边角,小道两旁到处都是岔道。如果……如果一直向西逃亡的话,能不能好运地穿出山峦,逃进努日笼沟?当然,这个逃亡的风险太高,如果不慎蹿进了死道、迷道,或是被把守在某处的兵士逮住,那下场几乎是不敢想像的。

  到底是逃还是不逃?逃,风险巨大;不逃,又会错过看守最松的时机。一时间,罗朱心乱如麻,犹豫不决到了极点。

  「喂──」

  细微的咀嚼声中,突兀地响起一个女人明显压低了的清脆招呼声,埋头吃食的女人们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嗯?有人出头?罗朱眉梢微挑,反射性地将身体侧移,缩到贴着牢门的阴影角落中,从细辫子的缝隙中悄然打量。

  小道右边的中间石窟,一个女人挤到了牢门中间。洞窟石壁上的火把在她左侧跳跃,一道木栏阴影斜斜投在她的左颊上,将剩余的脸庞衬得明亮起来。

  她的肌肤比一般高原女子要白嫩一些,尚还干净的脸颊上晕染着健康诱人的红。秀长细黑的眉毛下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闪动着坚定的光芒,挺窄的秀气鼻子,丰厚性感的嘴唇,于青春靓丽中透出一股勃发的英气,是个让人眼睛一亮的美丽又奇特的高原少女。

  「你们好,我叫阿兰尼玛,是喀拉赛村村长的女儿。」

  噗──罗朱口里的糌粑喷了,幸好她在角落里蹲着,才没失礼地溅到别人身上。

  尼玛,在藏语中是太阳的意思,取这个名字也是寄托了极为美好的希望和祈愿。可是啊可是,现代社会已经将这两个字赋予了与藏语截然不同的含义,像她就经常在心里面使用尼玛的另一个含义吐槽。

  她在现代社会没碰上个叫尼玛的人,在这古代高原的石窟中倒碰上了一个,稀罕,真是稀罕。嘴角偷偷翘起,咬了一口糌粑,尖起耳朵继续聆听下去。

  第33章:女奴阿兰尼玛(二)

  「阿兰尼玛,我是钦布拉村的曲珍梅朵,我们村和你们村相邻,很多人都知道你的名字。」罗朱所在的石窟里挤出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女,「你是喀拉赛村村长唯一的孩子,不但长得像天上的太阳一样耀眼美丽,还能像男人一样射箭打猎,是很多男人求娶的对象,我的四个阿兄都非常喜欢你。」

  「谢谢你的赞美。」阿兰尼玛朝斜对面的曲珍梅朵回了一个真诚的笑容。顿时,昏暗的地牢里好似充满了灿烂的阳光,让人心中不由得涌出点点温暖。

  「不用谢。我其实一直很羡慕你,时常缠着阿兄教我射箭呢。」说完,曲珍梅朵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小姑娘也就十四五岁左右,这一笑,圆圆的脸庞显出浓浓的稚气,倒是与她健美凹凸的身材不太相称。

  「曲珍梅朵,你甘心被关在石窟里像牲畜一样由人喂养吗?」阿兰尼玛又笑了笑后,轻声问道。

  「阿兰尼玛,你不甘心被关在石窟里吗?」曲珍梅朵有些天真地反问道,「我们在这里没受什么欺负啊?我觉得比前几天过得好多了。」

  「没错。」小道左边中间石窟里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漠然接口道:「我是努哈阿格村的,我的阿爸和阿妈下落不明,两个男人一个被杀,一个受了重伤被留在纳木阿村,看样子多半也是活不成的。在这石窟里,我没被鞭打,没遭到奸淫,能吃个饱,喝个够,比起那些被残忍杀掉的女人来说已经很幸运了,没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

  一席话让现场一片冷寂,隐隐弥散出几分凄凉。俄尔,洞窟中传出了压抑的啜泣,许多女人的悲伤和恐惧在这一刻被悄然勾起。

  阿兰尼玛皱起英气好看的眉头,坚定含笑的大眼中也是一片黯然。她微仰起头,半眯着眼睛朝对面石窟壁上的火把看去,幽幽道:「我的阿爸是受村人们敬爱的村长,也是方圆百里有名的锁匠。从小,他就最疼我,我也只有他这一个亲人。在纳木阿村中,身为俘虏的他因为身体不好,没扛住烙印的疼痛晕了过去,竟被那些兵士活生生砍下了脑袋。我是亲眼看见的,却胆小地连哭喊一声阿爸都不敢,更何况是为他报仇了。三天行路,我又饿又冷,还要在晚上应付那些兵士的羞辱,那几天的日子和现在石窟里的日子比起来简直就是地狱。」

  罗朱在听到「锁匠「两个字时心里忽地漏跳一拍,继而生出几分窃喜。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斜对面的哀伤少女,十八九岁的年纪,也不知道有没有继承到她爸的锁匠手艺?

  「或许你们甘心被关在石窟里,但我不甘心。」阿兰尼玛倏然瞪大眼睛,眼神灼亮而愤慨,「是我太没用,为阿爸报不了仇,真当个被人欺压奴役的女奴也就认了。可你们知道吗?我们这批女奴是专门用来和男奴配种的!那些古格兵现在供我们吃饱喝饱睡饱,等我们养足了体力和精神就会被拖到配种房里和男奴配种!」

  什么?!石窟里的女人全部震骇了,连低哑的啜泣声都被这个可怕的消息给打散了。男奴和女奴之间是没有自由追求爱情的权利的,他们都是主人的私有财产。主人可以将奴隶任意配对、随性杀害,奸淫凌虐、贩卖获利,或是赏赐他人。为了得到更加忠诚顺从或者更加强壮有用的奴隶,主人常常会有选择性地给奴隶配种,有时是用自家中的男奴和女奴配种,有时是和别家的奴隶交换配种。

  在配种过程中,为了保证配种女奴能顺利怀孕,通常都是一个配种女奴面对一群男奴,有时也不排除一个配种男奴面对一群女奴。无论是男是女,所有被选定为配种的奴隶命运都是最为悲惨,也是最为屈辱的。

  「你胡说!」

  「你怎么知道的?」

  六个石窟中分别有数个女人激动地扑到牢门前,双手握住木栏,不置信地低喊道。

  「阿兰尼玛,你在骗我们对不对?」微笑在曲珍梅朵的圆脸上凝固,黑红的脸颊竟然也泛出灰白。

  「我没有!」阿兰尼玛斩钉截铁地回道,「在被捉的第二天晚上,有个穿铁甲的骑本企图拿肉骨欺负我,我不从反抗他,他恼羞成怒喝骂我时不小心说漏了嘴。」

  激动的女人们刹那无言,脸上个个都呈现出惨然。握住木栏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整个地道被沉重的绝望和巨大的恐惧笼罩。

  阿兰尼玛突然撩起衣袍,火光中,她的右大腿上霍然出现一根牛皮带,带上斜插着一把小巧的匕首。在众女人惊疑的目光中,她抽出尖利轻薄的匕首,手指夹着匕首灵巧而俐落地割断了手腕间的粗麻绳。

  「我偷着学了些阿爸的手艺,能开许多锁。我可以打开你们的牢门,给不甘心当配种女奴的人割断麻绳。」她一边说,一边将匕首尖伸进牢门大锁的锁孔里。鼓捣片刻,只听咯!一声,大锁应声而开。

  关押在石窟里的许多女奴见此情景,脸上的颓败凄然顿时转成几分跃跃欲试的欣喜。

  「阿兰尼玛,我不甘心。」曲珍梅朵咬咬唇,跺了跺脚,将手从两根木栏缝隙中奋力伸出,朝阿兰尼玛摇晃示意。

  「我也不甘心。」

  「我也不甘心。」

  有了曲珍梅朵的带头,女人们纷纷朝阿兰尼玛轻唤。

  阿兰尼玛微微一笑,推开牢门,从洞窟中走出,率先将曲珍梅朵,也就是罗朱所在的牢门大锁打开,接着又走向旁边的洞窟牢门。

  还好这叫尼玛的女人出头出得十分及时,不然她就要用瑞士军刀里的锯子锯木头了。罗朱暗暗庆幸,将靴子里的军刀抽出塞进袍囊里,这样更方便取用。阿兰尼玛,一个很聪明很有魄力的女人,她很欣慰有这么个女人率先领头。俗话说枪打出头鸟,既然子弹打不到她的头上,那她也不用再挣扎犹豫,跟着大部队的方向走就行了。

  这时,也不知是哪个女人突然冒出一句:「奴隶逃跑被逮回来是要处以极刑的!你们想想那些死在纳木阿村的女人。」

  本是振奋的逃亡现场像突然遭到西伯利亚的寒流侵袭,瞬间降到了绝对零度。那些欲走出牢门的脚步胆怯地钉在了原地,半晌没有移动一步。

  阿兰尼玛开锁的动作微微一顿之后,又继续开了起来,直到将六道牢门的锁都打开后,才站在中间的小道上,面无表情地冷然道:「锁,我全都打开了,逃不逃你们自己决定。我数到十,怕处极刑的就在石窟里蹲着,不想配种的就走出来,我负责割断麻绳。十声之后,我逃,你们自便。」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夹杂着恐惧、怯懦、惊惶、犹豫等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在石窟中静静流淌。

  「一、二、三……」

  阿兰尼玛开始数数,轻低的声音在沉默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还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逃亡的机会眼前就有一次!

  逮住后将处以可怕的极刑!

  两句话,两个念头在罗朱脑子里反复地翻腾。烈·释迦闼修亲口对她说过她们是配种女奴,阿兰尼玛也听一个骑本泄露出她们是配种的女奴。配种,已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实。可是……在不明暗道中逃亡的风险真的是太过巨大。本来刚才打算逃亡的人多,混淆视听的几率变大,风险相对变小,是个绝佳的逃亡机会的。但现在女人们因胆怯而退缩,人一少风险就相应变大,失败的可能性也就增大了。她到底是顺应阿兰尼玛的行动一块儿逃,还是再等一个风险更低,更加稳妥的机会逃?如果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呢?难道真要成为悲惨的配种奴隶?

  「七、八……」阿兰尼玛清冷低脆的数数声还在继续,没有丝毫停顿。

  「罗朱阿姐,你在不在这儿?」

  在她数到九时,对面右边石窟里突然有个脏污的女人推开牢门,从石窟中走到小道上,对着几个石窟轻声喊道。

  那张脏污的脸已看不清原本的模样,但从声音中可以听出这个女人正是格桑卓玛。很好,这妮子还坚强地活着。罗朱心头泛出喜悦,眼眸微闪,却并没有立即应声,而是将身体往阴影深处躲去。

  「罗朱阿姐,我听不到你的回应,不知道你到底在不在这儿,是不是还活着?我的阿祖、阿妈、阿嫂和三个阿弟还在村子里等我,我不甘心当配种的女奴,我要和阿兰尼玛一起逃。」格桑卓玛的长眼出奇得明亮,里面是满满的决绝,「我不怕极刑。我为自己的命运努力过,就是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她毫不犹豫地朝阿兰尼玛举起了被缚的手腕。

  「你是个勇敢的女人。」阿兰尼玛眼中掠过赞赏的光芒,匕首轻轻挥下,格桑卓玛手腕间的粗麻绳便无声断裂。

  「我……我也不怕。」曲珍梅朵也走了出来,虽然迈出的脚步还有些僵滞,但圆脸上全是破釜沈舟的坚定。

  两个最先走出来的少女给女人们充盈心中的颤栗恐惧注入了生的希冀和搏命的勇气。很多生活在高原,一直与恶劣自然较量的博巴女人其实并不缺乏孤注一掷的狠劲。她们勤劳朴实、柔韧坚强,甚至比剽悍的博巴男人更能适应环境生存下来。

  「我也不怕。」

  又一个女人跟着走出了洞窟,接着是两个、四个、六个……约大半数的女人陆陆续续地走出了关押她们的石窟。

  阿兰尼玛挥刀将她们手腕上的麻绳一一割断,沉稳而冷静地说道:「这里到处都是岔道,如果我们一起逃,碰上死道、迷道、兵士时就会全部完蛋。所以我们最好分散逃亡,能不能逃出去全凭个人运气。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跟着我走,不过被捉了就不要埋怨我带错了路。」

  愿意逃亡的女人们全都没有出声表示异议,纷纷拿下石窟壁上的火把,迅速展开了各自的暗道逃亡之旅。

  第34章:猪猡的逃亡(一)

  罗朱趁着混乱自己用刀割断了麻绳,奋力向阿兰尼玛那处挤去,悄无声息地贴在格桑卓玛背后。

  「走!」阿兰尼玛举着火把轻喝一声,率先快步走进一条漆黑的岔道。跟在她身后的女人大约有十几个,罗朱和格桑卓玛处在中间位置。

  一条条昏黑的小道七弯八拐,错综复杂,仿若迷宫。每遇到岔道,阿兰尼玛就会站立着沉思片刻,然后才选定方向迈开脚步。行了小半会儿竟是一路通畅,十几个跟着逃亡的女人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几分欣喜。

  前方拐角处又是几条昏黑的岔道,带路的阿兰尼玛同样在岔道口上站立考虑片刻后,才选定了左边的一条岔道。

  在经过右边的岔道时,罗朱脚下突然一个踉跄,身形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摔倒。慌乱中她急忙出手抓住前方格桑卓玛的衣袍,拽着她一起狠狠地跌进暗黑的右岔道里。后面的女人没有一个停下逃亡的脚步关心察看,伸手拉她们一把,每个人心里都只存了尽快逃命的念头。

  「是我。」在摔下的刹那,她半转身体,眼明手快地捂住格桑卓玛欲张的嘴低声道。

  格桑卓玛瞪圆了眼,目光牢牢锁住捂住自己嘴的女人。昏黑中,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脸庞,却能从对方的眼眸里看到熟悉的光芒。两个人彼此静静地对视,呼吸到对方温暖的气息,莫名都生出了一丝心安。

  随着轻微脚步声的远去,火把的残光一点点暗淡,岔道逐渐变成漆黑。

  罗朱缓缓移开捂住格桑卓玛嘴的手,四肢放松地仰躺回地上,朝着上方的黑暗轻声笑道:「卓玛,能看到你活着,真好。」

  「能看到罗朱阿姐还活着,真好。」格桑卓玛也仰躺在地上,对着上方的黑暗轻轻笑道,心有余悸地自嘲道,「当时情况那么危急,你还费心拉我起来,我却只逃了两步就被古格兵捉住,真是没用透了。」

  「没用的不止你一个。我逃得再快,不也被捉了么。」罗朱张开五指,轻轻盖在脸上。从指间的缝隙中窥视外界,是她最爱的一种放松游戏,时常这样看着看著就耷拉下眼皮睡着了。

  「被捉走前,我看见好大一头银灰色獒犬跟着你追,后来一直都没看见你,还以为你被獒犬咬死了。」格桑卓玛顿了顿,清脆忧伤的银铃声倏然又跳出一丝欣慰,「不过心底又总觉得你不会这么轻易地死掉。果然,你还活着。」

  「呵呵,你我浑身上下脏得连亲生阿爸阿妈都认不出来。如果不说话还能在古格兵严密监控中认出彼此,那才是奇迹。」罗朱低笑道,「别说我没良心,生死存亡下,最重要的是顾好自己,只有活下来才会有希望。」

  「是啊,只有活下来才会有希望。也不知阿爸、阿兄们和我的三个男人是死是活,我整整观察了三天也没看到他们的影子,一个都没看到。」

  黑暗中传出格桑卓玛黯然浓郁的忧伤,岔道内一时间陷入沉沉的静默。

  半晌,罗朱清亮如泉水叮咚的声音淡淡响起。

  「或是死了,或是活着,谁知道呢?我们现在只需要抱着希望想着怎么活下去就行了。」她坐起身,理了理凌乱的发辫,「卓玛,别忘了你走出石窟时说的话,多想想你家里活着的阿祖、阿妈、阿嫂和阿弟们。」

  格桑卓玛默了默,从黑暗中坐了起来,脆声低笑:「你说得对,罗朱阿姐,我要想着活著的家人,努力活下去,勇敢的博巴女人不该一直沉溺在悲伤中。」

  「好妮子。」罗朱勾勾嘴角,心里有些艳羡。能够为活着的人,为爱着的人努力活下去的感觉一定很幸福。只可惜二十年来从她记事起,她就只是为了自己而努力活着。

  「罗朱阿姐,我们为什么不跟着阿兰尼玛走?」振奋起来的格桑卓玛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逃亡上。

  「她刚才错误地选择了南方。而且在这种窄小的暗道中逃亡,人一多,就累赘了。」罗朱从袍囊里掏出瑞士军刀,摁下开关,刀柄前方突地射出一道冷白明亮的灯光,最远能见度达到了五米开外。

  「为什么选择南方是错的?」格桑卓玛刚好奇地发出问题,却被冷不丁出现的白光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张大眼睛惊异地盯着罗朱手里近四寸长的奇怪刀子。

  罗朱手里的这柄瑞士军刀是维氏正宗的「新工作冠军」,刀柄为波浪形的黑色磨砂,拥有二十多项功能,强劲有力的工具能够胜任各种超强度的使用。她花大价钱购买后又花钱请精通机械的人对刀具进行了一定的改装,剔除对她没什么用的牙签、眼镜改锥等,将指南针、打火机和LDE电筒安装在了刀柄上。驴行近三年,这把刀几乎和她形影不离,帮助她迈过一个又一个困难。穿越到安宁祥和的纳木阿村,这把刀仍是她最好的生活伴侣。只是这刀太过现代化,太过奇异,她不敢当着村人的面肆无忌惮地使用它。

  她没有立刻回答格桑卓玛的问题,而是在她惊奇的目光下拉出藏在刀柄中足有9厘米长的锋利大刀锁定,黝黑的大眼在LDE电筒的白光中泛出清冷的戾气。

  「罗朱阿姐,这是……什么刀?」格桑卓玛迟疑问道,眼中充斥了几分迷茫和惊怔,面前的罗朱阿姐怎么忽然间变得有些陌生起来?

  「这是我的多用型工具刀,一直都藏在靴子里,从未拿给你看过。」罗朱解释着,没有抬眼看她。指腹抚过寒光闪烁的不锈钢刀身,盯着内嵌在刀身上的指南针,又随口问道「卓玛,你和人打过架吗?」

  「没……没怎么打过。小时候只要有人欺负我,三个阿兄就会立刻帮我教训回去。」从迷茫惊怔中回神的格桑卓玛迅速摇了摇头,唇角因美好的回忆泛起一缕温馨。

  「真幸福。」罗朱抬起头冲她一笑,眸子里的清冷戾气瞬间化去,又变成了格桑卓玛熟悉的质朴温顺,「我的父母只有我一个孩子,从小到大我打过无数次架,打得头破血流,骨头断折都没人帮过我。」最开始,她以为她惹事生非就能得到父母的关注。后来,则是为了排除独自生活的寂寞。直到爱上了驴行,才没有再随意和人寻衅打架了。

  「罗朱阿姐──」格桑卓玛在那双黑亮眼睛的注视下,刚唤出一个名字便忽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只觉得心里有些刺痛,像有一根绣花小针在轻轻地扎。

  「所以我打架说不定比阿兰尼玛还要厉害,你就放心地跟着我走吧。」罗朱抬手拍上她的肩膀,「在这里,我只认识你一个女人,只会保护你一个人。其他的女人是死是活,是生是死都和我无关。」

  她不是没有想过独自一个人逃,可是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带上格桑卓玛。人没有站在她眼前时,她的心不会有太多的纠结。可当人活生生鲜灵灵地站在她眼前时,她的心却怎么也冷漠自私不起来。她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她可以对任何一个不熟悉的人做到舍弃无视,却独独对收留她、关心她,与她融洽相处半年的扎西家的人狠不下心,对这第一个和她亲密接触,把她当做姐姐来喜爱的女孩狠不下心。

  「罗朱阿姐。」格桑卓玛欢快地伸手抱住她的腰,尾脚上挑的明亮长眼里荡漾出灿烂的笑。她一直知道,她的罗朱阿姐是个冷漠又热心、沉默又多话、孤寂又强悍、温顺又不驯的极为矛盾的女人。没有任何缘由,她就是最喜欢这样的罗朱阿姐,即便这样的罗朱阿姐可能会扔下她独自逃走,她也不会怨恨她的。

  「卓玛,这座山峦的西边是高达百米的断崖和深沟,肯定会有暗道出口,我们走。」罗朱拉上她的手,一起并肩往岔道深处走去。

  第35章:猪猡的逃亡(二)

  「嗯。」格桑卓玛脆生生地应道,紧紧跟在罗朱身边走着。

  她没有追问罗朱为什么会知道山峦西边的具体情况,在被俘虏的三天中,她也遭到过古格兵的调戏。若不是这张脸被土墙灰弄得脏污不堪,那些古格兵绝对不会只隔着衣物动两下手脚就完事了。

  罗朱阿姐一定也遭到了古格兵的羞辱,她所得知的消息多半和阿兰尼玛一样也是从那些古格兵嘴里不小心泄露出来的。她不会埋怨罗朱阿姐自私地没把这个宝贵的消息告诉给其他女人,因为一旦告诉了,就意味着有更多的人和她们争抢生存的机会。

  她不否认,在活着回去见到家人的信念下,她已经蜕变成了一个自私的女人。她不会,也没有资格拿罗朱阿姐用屈辱换来的消息去做软心肠的烂好人。

  前方出现了几条交错的岔道,罗朱确定出两个向西的岔道口,让格桑卓玛在外等着。自己走入其中一个岔道的前半段,将左手食指伸进嘴里蘸上口水,放在空中仔细感受片刻后退出来。转脚进入另一个向西的岔道,依法炮制后,对格桑卓玛招手示意她走这条道。

  「罗朱阿姐,你刚才在做什么?」格桑卓玛好奇地问道。

  「测定空气的流动。第一个岔道口空气流动性不强,很有可能是一条死道,而这条道的空气流动性较强,应该是条活道。」

  「我有些听不懂,不过感觉好神奇。罗朱阿姐懂好多连村里的智者也不知道的东西,是我见过的最聪明能干的女人。」格桑卓玛虽听得一头雾水,却一点也不妨碍她对罗朱的由衷崇拜。

  呃,是她的错,不小心对着个古代高原人讲空气流动,人家能听懂才有鬼了。罗朱干笑两声,许诺道:「逃出去后我教你,等你学懂了就不会觉得神奇,也不会觉得我聪明能干了。」

  「嘻嘻,罗朱阿姐能把我教懂教会就已经说明你很能干了啊。」

  两人悄声说笑着,一路摸索前进,竟也奇异地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罗朱不由暗暗庆幸自个终于等到了人品大爆发的一天。拐过一角洞壁,进入另一条岔道,行上数百步,忽然听到压抑的熟悉的闷雷声响。胸口猛地一窒,拉着格桑卓玛顿住脚步。

  「罗朱阿姐……」格桑卓玛有些惊惶地失措轻喊,显然也听到了前方黑暗深处传来的如雷闷响。

  呼噜──呼噜──呼噜──那像是在喉咙深处打转的闷雷由小变大,充满了凶戾的警告和撕咬的兴奋。

  罗朱没有出声回应格桑卓玛,深吸一口气,按捺住疯狂的心跳。右手握紧军刀朝深黑的前方照去,聚精会神地盯着光亮的尽头。

  随着闷嗥声的逼近,一个恐怖的身影出现在光亮的尽头处,越来越近,直到离她们三米开外时才停驻下来。

  那是一头棕色纯种虎头藏獒,毛发厚密油亮,四肢剽悍健壮,眼光凶残,满口森白锋利的牙齿,半开的下颌垂落滴滴涎液,一身的血腥戾气。它前肢半伏,喉间狺狺,一动不动间蓄势着好似能撕裂一切的强猛力量。总体看来虽不如以前捉自己的那头银灰色藏獒威猛高大,煞气凶冷,但其杀伤力明显也不容小觑。

  藏獒!尼玛的天杀的这条暗道中居然蹲守着一头吃人的藏獒!!那它的背后又有没有禽兽兵在守株待兔,等着她们这两只飞蛾自投罗网?她们是会死在猛犬的爪牙下,还是会死在对奴隶的极刑中?杀掉这头藏獒,是不是意味着她们有可能找到了一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正确道路?短短数秒中,罗朱的脑子里已经飞速闪过千万内容。

  「卓玛,对不起,我好像带错道了。」额际滑落一颗颗豆大的冷汗,后背在这瞬间湿透了。她强作镇定,眼睛紧紧盯着对面藏獒的一举一动,口里状似轻松地对身边的格桑卓玛遗憾笑道。

  「放心吧,罗朱阿姐。我就算不幸沦为了獒犬肚里的食物,也不会怪你半点的。」格桑卓玛抹去额上的冷汗,双腿虽在微微颤抖,却仍笑着打趣回道,神情间好似比罗朱还要轻松两分。

  「我们谁都不会成为獒犬的食物。」罗朱心里莫名一暖,踏前一步,将她掩在身后。不用多想了,不管这条暗道背后还有没有禽兽兵驻守,她目前首当其冲的任务是将这头可怕的藏獒宰杀。

  一头藏獒能与三头野狼搏斗,她一个只有几分力气和简单防身术的女人要想杀死一头经过了军队严苛训练的吃人藏獒谈何容易?可是越往后逃越会激起藏獒穷追猛打的凶性,她曾经用自己的身体亲自证明了人的双腿即使是在激发了肾上腺素的情况下也依旧跑不过四条腿的剽悍猛獒。只有正面迎敌,把它给斗死了,她们才有逃出生天的希望。

  「罗朱阿姐!我们一起上!」格桑卓玛抓住她的肩膀,试图重新与她并肩站立,共同面对獒犬。

  「别任性,我的手中才有武器,你再退后些。」罗朱分开双脚,略略俯身,与对面的藏獒冷冷对峙。此时她浑身每个细胞都处在高度警戒中,仿佛一有风吹草动,便会勃然跳起,与敌厮杀到底。

  「不行,我不能让你──」

  「听话!后退!」她遽然凶悍地打断格桑卓玛的话,清亮的泉音僵硬冷漠,「我不需要拖后腿的人在一旁碍手碍脚。」

  格桑卓玛抿紧嘴唇,几经挣扎过后,手从她肩上移开,脚下狠狠一跺,终是顺从地往后退了几步。

  「嗷──」

  与此同时,那头可怕血腥的吃人藏獒仰头闷声低吼,张嘴朝罗朱凶戾地腾空扑咬过来。

  罗朱双手握刀,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住一个目标──藏獒的脖子!在腥风扑面,阴影当头笼罩时,军刀突然啪地发出一声轻响,跳跃出一串高高的金黄火焰。

  这头藏獒虽说已经习惯了人类的篝火堆,但在突兀蹿出的火焰面前,潜藏的兽类根深蒂固的畏火本能使它的扑咬动作仍有了半分迟滞。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电光火石间,罗朱抓住这半分迟滞,矮身上前,挤进藏獒的两条前肢空隙中,尖利的刀锋自下而上用力捅进它粗壮的前脖颈。

  「嗷──嗷──」

  藏獒痛极嘶吼,被刺破的喉间迅速涌出一大股鲜血。它拚命扭摆头颅,血盆大嘴朝罗朱当头咬下。

  罗朱奋力抬起手臂,刀锋像蛇一般缠着藏獒的脖颈刺得更深,也将它硕大的头颅与自己的脑袋堪堪隔开。然而藏獒强壮的前爪却落在了她的手臂上,尖锐的勾爪刺破厚实的衣袍,抓进皮肉之中,殷红的湿黏瞬间泌出。

  痛!手臂上刺破皮肉的撕裂疼痛不亚于肩头被烙印的火痛。双臂在剧痛中微微地颤抖着,但她不能松手去捂伤口,更不能松掉一丝一毫的劲道。只要有一点点松懈和大意,藏獒强而有力的牙齿就能把她的半边脑袋咬掉。

  藏獒有个最大的特性,它不仅敢与猛兽搏斗,还具有不死不休的缠斗精神。负伤逃跑,在这种犬类身上基本是找不到的。此刻,脖颈的重伤让这头棕色纯种藏獒越发狂暴起来,两只凶残的狗眼呈现出疯狂的血红。它不顾一切地将头往下猛压,似乎宁死也要把罗朱的脑袋咬残垫背。

  罗朱的手臂在疯狂的重压下一点点弯曲,藏獒锋利恐怖的牙齿与她脑袋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腥臭温热的涎液一滴滴落在她的额头上,刺激着她紧绷的神经。就在手肘快要完全曲折时,一双温暖的手连着她的手握在了刀柄上。

  「往右用力!」她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斥责,嘶声喝道。体内像打了鸡血似的,不知从哪儿又涌出了一股力量。两个人、两双手握住刀柄一起往右边使劲划动,刀锋终于切开了藏獒强健厚实的脖子,彻底割断了它的喉管。

  大量鲜血从獒犬脖颈间迸溅出来,它的喉中咕咕地低哑怪鸣,前肢胡乱扑抓,后肢蹬踢,终于放弃对罗朱脑袋的执着,拚命想要后退。

  她将身体一弓一挺,荡开紧贴后背的人,顺势冲扑过去,把獒犬仰面死死按压在地上。依靠全身的重压,用尽吃奶的劲儿将9厘米长的刀锋扎得仅剩刀柄露在外面。汹涌的鲜血淹没了刀柄上的LDE灯,冷凉的白光变成朦胧摇曳的猩红,暗道中弥漫出浓浓的血腥味。獒犬凶猛扑腾的四肢在腥红中逐渐变成缓慢抽搐,最后僵硬地停止动弹,失去了生息。

  「狗……狗娘养的……」

  罗朱喃喃骂了一句,紧握刀柄的血淋十指这才慢慢卸去力道,艰难地从死獒身上翻下,脱力地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凉坚硬的凹凸洞壁呼哧喘气。陪她一起坐在地上喘气的,还有在关键时刻与她一道拚力杀獒的格桑卓玛。

  第36章:猪猡的逃亡(三)

  「呼──呼哧──谢……谢了……呼──」罗朱一边喘气,一边扭头对格桑卓玛笑道,「这还是……呼哧──我第一次打架……呼哧──有人帮忙呢……呼哧──感……感觉不错……呼哧──」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中就夹杂了十几声破风箱般的喘气,足以显示说话人有多么的虚弱劳累。

  「不……不客气。」两厢比较下,格桑卓玛的喘气状态就要好多了。她脏污的脸上也荡满了笑容,露出一口洁白闪亮的牙齿,「以……以后罗朱阿姐……阿姐打架记得……叫上我。我……我也是个能干勇敢的博巴女人,不会……不会拖你后腿的。」

  「好……好妮子!」罗朱夸奖道,脸上绽放出傻乎乎的笑容。第一次打架过后,疲累中充斥的不是冰凉寂寞,而是温暖幸福。果然,有同伴的群殴就是比独斗来得让人酣畅,让人振奋,她今天终于也体会了一把这种爽到骨子里的群殴快感了。唯一觉得有些不满的是在低压低氧的高原上打架比在平地上打架辛苦多了,瞧她不过是和条凶狗打架,架虽然打赢了,可自个也累成了一条狗。看来她还得花时间下功夫锻炼,才能更好地适应恶劣的高原环境。

  格桑卓玛毕竟没有站在搏斗的第一线,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没有罗朱消耗得大。喘了一会儿,虽然四肢还是有些酸软,但也勉强恢复过来了。

  她起身走到死獒身边,一脚踩上它的脖颈,双手握住瑞士军刀的刀柄,左右旋转晃了两晃,然后用力往上一拔。博巴女人长年务农放牧挤奶,手上还是有二两力气的,深刺达9厘米的刀子混着一股暗红被艰难地拔了出来。

  用袖子将刀上的血迹拭净,猩红的暗光重新变成了明亮的白光。她这才发现坐在死獒旁边的罗朱脏污的脸上又染上了一层暗红,双手鲜血淋漓,两条手臂的衣袖破烂不堪,从里到外都被铁锈的腥黏浸透了。那腰腹间的袍子也被抓破,不时有一朵细小的白色绒毛像雪一般飞舞出来。

  「罗朱阿姐,你……你受伤了!」她惊恐地喊道,粉唇发白,连忙扑到罗朱身边察看。

  「不重,只有手臂被抓伤了,其余地方抓破的是衣物。」罗朱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安慰的笑。全身放松下来后,才顿觉手臂上的疼火辣辣地蚀骨,不过对曾将打架当吃饭的她来说受伤疼痛只是小事而已,咬咬牙,忍个几天也就过去了。

  「我帮你包扎。」格桑卓玛慌忙把她两只破破烂烂的袖子一层层往上卷起,原本白里透红的滑嫩手臂如今鲜血淋漓,布满了一条条皮肉翻卷的狰狞口子。

  啪嗒──啪嗒──一滴滴滚热的泪落在了罗朱血痕斑驳的手臂上,烫得她倒吸一口冷气。眼泪落进伤口中,里面的盐分使得伤口针扎般地抽痛,然而她却不想躲避这种相伴着快乐的疼痛。原来,有人为你的伤口心疼哭泣,也是一件异常温暖幸福的事。

  格桑卓玛,只要我罗朱活着一天,就一定会保护你一天,直到生命的终结。

  她暗暗发誓,忍痛抬起手拍拍格桑卓玛的头,笑道:「哭什么,不就是几条要不了命的血口子吗?还不快给我消毒。」

  「消毒?」格桑卓玛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看向她,清澈的眸子满是不解的迷茫。

  罗朱愣了下,突然间也涌出了号哭的冲动。她的双氧水、她的酒精、她的创口贴、她的云南白药……她消毒止血的一切家伙全部遗留在了纳木阿村的土坯房的登山包里啊啊啊!

  「罗朱阿姐,消毒是什么?」格桑卓玛没体会到罗朱内心的纠结痛苦,继续锲而不舍地追问。

  「消毒就是杀菌,预防伤口化脓感染,但是现在我们手里没有药品,无法消毒,所以这个步骤可以省略了。」为了防止自己因过大的痛悔失态地哭出来,罗朱当机立断地迅速掐断了格桑卓玛的好奇,「听不懂没关系,我以后教你。来,把你穿在衣服里面的布衣撕下来给我包扎。」她的衣物从里到外都被抓烂了,要是撕她的,岂不是更没法子御寒?这个……她既然是打架的主力,身为候补的格桑卓玛贡献点裹伤布也不过分吧?而且古人的内衣袍布料都比她身上的现代装束多得多,就算裁下一大块还是照样御寒。

  「喔。」格桑卓玛有些愣愣地撩起衣袍,翻出还是白色的粗布衣,用刀划下一大幅,细细地裁成一根根四指宽的长条。

  先拿了一小块布将罗朱手臂上的血迹大致擦了擦,痛得罗朱龇牙咧嘴好一顿吸气。两条手臂上的深长伤口大概有十来条,另还有无数条较短较浅的血口纵横交错,旧的血液刚擦去,新的血液又涌了出来,看起来十分吓人。

  「等等,先挤伤口,把能挤出的血全部挤出来。」眼见格桑卓玛拿起布条,她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制止,语调间颇有些咬牙切齿,「不要怕,那些是染了细菌的毒血。也不要管我,我能忍痛。」

  「嗯。」格桑卓玛对罗朱的话还是听不太懂。不过罗朱阿姐说的话,做的事一定是有道理的,她只要听从就行了。她放下布条,横下一条心,不看罗朱,只埋头用力挤压摧残着每一条血口子。

  罗朱痛得浑身发颤,眼前发黑,冷汗泌出了一层又一层,牙齿深深咬进下唇,溢出一线殷红。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在心里疯狂地咆哮了又咆哮。

  尼玛的啥破烂古代啊?肥皂水有没有?碘酒有没有?狂犬疫苗有没有?记得被狗抓咬后,首先要用浓肥皂水反复清洗伤口半个小时,然后用碘酒清洗消毒,最后在24小时内上医院打狂犬疫苗。像她这种深重的伤口,估计还应该加注丙球蛋白。尼玛的这里啥都没有!害她只能不停地挤压伤口让毒血流干净些,她要是得狂犬病死了,一定要当个厉鬼再穿古远点,把藏獒的祖宗十八代全给灭了。

  「好了。」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了格桑卓玛天籁般的声音。

  罗朱松了好大一口气,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脑袋有点点晕眩,出现了轻微的缺血征兆。

  「赶紧包扎。」她瞥了一眼干裂的血口子,虚弱道。

  格桑卓玛应了一声,胡乱抹了一把泪,赶紧手忙脚乱地包扎起来。不一会儿,罗朱的两条手臂就成了木乃伊。密密匝匝的紧裹让手肘都没法弯曲了,不过疼痛却小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痛麻木了。

  罗朱举起手臂仔细看了看,嘿嘿笑起来:「卓玛,没想到你包扎伤口的手艺还不错。」

  「阿爸、阿兄有时打猎会受伤,是阿妈和我为他们包扎的。」格桑卓玛看着两条裹满布的手臂,忧心忡忡道,「罗朱阿姐,怎么办,你的手臂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不怕,我可以上美容院祛疤。」罗朱不以为然道。

  「上美容院祛疤?」

  「呃,不懂没关系,我在说笑、说笑呢。」罗朱微侧过脸,她又想捶地痛哭了。尼玛的这破烂古代上哪儿找整形美容院啊?!就算是以整形业发达闻名亚洲的韩国也还没出现美容科啊啊啊!!心中咆哮完毕,她侧回头对格桑卓玛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卓玛,我现在衷心希望朗措还活着。」

  格桑卓玛闻听眼睛一亮,大力地点了点头:「我也是。朗措阿兄那么爱罗朱阿姐,就算世上所有的男人都嫌弃罗朱阿姐,他也一定不会嫌弃你的。」

  别说得她好像是没男人接手的垃圾货好不好?她是手臂毁容,又不是脸上毁容!只要她愿意变坏,一张青春年华的脸蛋还是勉强可以勾引男人的好不好?而且这里到处都是雪山,肯定会长些百年千年之类的美容圣品雪莲,指不定碰上个医术高明的神医,她的疤痕就没了呢?罗朱很怨念,非常怨念。为毛她受的不是内伤?不好意思流泪,光明正大地喷口血以示内心逆流成河的悲伤哀怨也好啊。

  她恹恹地指挥格桑卓玛拿好刀,刚站起身,准备继续行路。抬眼的瞬间,全身的血液凝固了。

  硕大的头颅,宽大的鼻端,粗短的鼻梁。凝望过来的蓝色三角吊眼毒辣沉静,深邃凶戾。粗壮嘴筒未开,隐约显露的锋利锐齿闪烁着森冷寒光。肌肉发达的颈部长着密厚直立的鬃毛,好似一头银灰色的非洲雄狮,在冷白的灯光中反射出点点银光,无端增添了一份高贵威严的华美。

  实在没想到,在离她们四五米远的暗道中霍然又站立着一头大如藏驴的银灰色獒犬。那副模样,罗朱很熟悉,异常地熟悉。熟悉到她至今都能清晰地回忆起肩背上沉重的压力,贴着肌肤的爪钩的坚硬锐利,夹含几分腥臭的热乎乎的气息,以及撕扯神经的像是从地底深处涌出的低沉浑厚的咕噜声。

  这头银灰色的藏獒正是当初在纳木阿村捕捉她的藏獒!那时有烈·释迦闼修在旁边唤住它,指挥它,现在呢?那个恐怖的男人是不是也跟在这头藏獒的身后?还是说这条暗道中潜伏的全是一头又一头的藏獒?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罗朱头皮发麻发紧,真的真的很不想承认对面那头藏獒是黄雀和渔翁,自己是即将被黑的炮灰。

  她和格桑卓玛相扶相携,面色俱是一片惨白。两双手一起握住刀子,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只看外观便能察觉眼前的这头银灰藏獒比先前被杀死的那头棕色藏獒更具杀伤力和威慑力,而此时的她们却精力不够,力气不够,究竟要怎样做才能从这头藏獒的爪牙下逃脱?

  那头藏獒向她们缓缓踱步过来,每一步都十分得轻盈优雅,充满了力量的美和慵懒的闲适。

  「别过来!」罗朱倏地点燃打火机,冷声喝道,「不然我就把你烧成秃毛獒。」冷然的喝声中遗憾地出现了显而易见的颤抖,将里面的威胁大大地打了折扣。

  蓝色的三角吊眼冷冷睃了她们一眼,浮出一丝嘲讽,遂低头绕着死绝的藏獒来回转了半个圈,又凑到死獒的头部仔细嗅了嗅,还伸舌舔了舔脖颈上的伤口。

  「卓玛,我是不是失血过多,眼睛居然发花地看到一头獒犬的眼里出现了嘲讽。」罗朱紧紧盯着獒犬的一举一动,有些不敢置信地喃喃问道。

  「没有,它的眼中确实是出现了嘲讽,好像……好像很瞧不起我们。」格桑卓玛茫然答道。

  「难道成精了?」罗朱正琢磨,突然被那双直射过来的凶戾狠辣的毒光吓了好大一跳,「不准过来!」慌乱之下,她陡地将刀子全部抢握在了自己手中,僵直着双臂对准那头颇具人性的诡异獒犬。

  那头獒犬看了看她手上的刀子,突然冲她低嗥一声,转身朝暗道深处迈步。走了两步,回头看到她们没动,便不耐烦地又低嗥两声。

  呃,这是啥情况?为毛没扑上来狂撕狂咬?罗朱想不通了。她试探着问了一声:「你……你是说让我们跟你走?」

  「嗷──」

  獒犬低嗥一声,好像还点了点头。

  呃,她真遇上精魔妖怪了。罗朱纠结片刻,还是没法相信这么诡异得超乎常识的事实,又出声问道:「你……你确定?」

  「嗷──」

  藏獒又低嗥一声,只是这一声带满了极度忍耐的凶戾。

  真的,这头藏獒真的是让她们跟着它走,而不是把她们当做下饭菜撕咬。

  罗朱和格桑卓玛齐齐一抖,彼此对看,以心灵之窗进行无言的交流。

  要跟着……走吗?罗朱挑眉,朝獒犬努了努嘴。

  逃不掉的。格桑卓玛眨眨眼,点出一个无法逆转的悲催事实。

  二人颓然地垂下头,无可奈何地提起脚,忐忑不安地极为恐惧地跟在藏獒屁股后面一步一步地挪动。

  藏獒会把她们带到哪儿去?前方等待她们的是死是活?一切都是未知,已知的是她们的逃亡之路被一头獒犬阻断了,其中一人一双手臂还被毁容了。

  罗朱忽然间觉得自己的首次逃亡真称得上是「猪猡的逃亡」。早知如此下场,她还不如就蹲在石窟里等待下一个更好的机会。

  第37章:禽兽王的游戏(一)

  山峦的地下石窟暗无天日,山峦外面的世界却艳阳高照,说有多灿烂就有多灿烂。

  王城内都城所在的山峦西边是数百米的断崖,断崖下是一条又深又宽的沟壑。沟壑最底部乱石嶙峋,杂草灌木丛生,一条明澈的小溪沿着沟壑边潺潺流过。小溪旁还有两三个形状不规则的小池子,池上方冒着袅袅白烟,竟是几个天然温泉。

  照射进沟壑的阳光依旧灿烂明媚,但含蕴的温暖却已所剩无几。

  沟壑中站着两排手持长矛,腰挎长刀,身背弓箭的兵士。头上戴着毡帽,身穿短袖蓝布盖皮袍,皮袍外套着暗棕色千叶漆牛皮甲,一个个身姿挺拔,剽悍威武。

  一处较宽的地方用轻薄坚固的石板搭建了一个四米见方,一米左右高的台子。台子表面铺着绛红色的毛毡,正中摆着一张镶满名贵宝石的黄金榻椅。榻椅上铺着一张毛色鲜亮的宽大虎皮,完整的虎头一直延伸到榻椅下方两尺开外。两头雄健优雅的美丽雪豹分左右两侧俯卧在榻椅前方,半眯着眼惬意地晒着斑驳的阳光。

  榻椅右边跪着一个手捧银盘,托酒壶的年轻侍女。身着粉红印花绸缎盖皮袍,编成无数细辫子的头发齐肩束在后背,用三个大小不一的盘银花泡装饰。头顶戴一个牛角形珠冠,齐额垂挂着一排银链,胸前挂着一串绿松石和红珊瑚组成的项链。旁边还有一个相同打扮的年轻侍女,正半躬着身,垂首敛眉,随时准备为服侍的主人斟酒。

  一个身形分外高大魁伟的男人懒散地斜靠在榻椅上,披散的棕黑微卷长发两侧编织了几根细细的辫子,用镶着蓝宝石的精美骷髅银环箍饰,左耳垂上戴着一颗蚕豆大的红宝石。脖颈间挂着一串九眼天珠,两串大小不一的红珊瑚,一串蜜蜡珠。身穿纯黑织锦缎的羊羔盖皮袍,下摆和双袖镶嵌了名贵的雪豹皮,大襟下半部利用雪豹皮自然形成的不同颜色,拼成「十」字纹,雪豹皮边内用窄于雪豹边的藏蓝锦缎压边,再用扁形金银线镶饰。

  男人健硕的腰间束着两条带子。一条是专门束腰的大带,一条是围在上臀的小带,俱由錾花鎏金的白银板连缀而成。腰带上嵌着大小不等的蓝宝石,四周边缘錾刻宝莲、孔雀两种吉祥图案。前腰间悬挂一把镶着蓝宝石的乌金色十六瓣莲花骷髅长刀和一个马头形镶蓝宝石银质宝盒,后腰臀处则悬戴着一根白藤绕柄的乌金色三节鞭。雪白的宽绸夹裤扎在一双高筒黑色厚质牛皮靴中,两侧靴帮镶嵌着两排银质小扣,穿插其间的是约莫一指宽的金色丝带,金色的垂穗在靴筒边轻轻晃荡。

  男人的装扮华贵非凡,从头到脚流溢出令人臣服膜拜的威严和冷酷。他正是古格王朝的王──穆赤·赞布卓顿。身为古格最高地位的王者,他本该立在山顶的奢华宫殿前俯瞰他的臣民,本该骑在高骏的马背上巡视他的领地。可是今天他却异常悠闲地待在这沟壑中休憩。

  征战四方,夺取下更多的领土后,他决定在闲暇时分玩一个游戏,一个聊胜于无的游戏。像秃鹫一般威严锐利,阴鸷森冷的暗褐色眼眸漠然扫过台下已被兵士分成两批的女奴,唇角不带丝毫感情地勾起。

  她们的面容已被兵士们强行压在小溪边洗干净了,露出或年轻稚嫩,或青春靓丽,或平淡无奇的容貌。一个个瑟缩在台下,没有一个敢抬眼看他,满脸满眼的惊恐,像是一群可怜可悲而又让人厌恶鄙薄的老鼠。

  唔,不过正对台下的一个女奴看起来和别的女奴不太一样。肌肤比一般女人要白嫩些,秀长细黑的眉毛下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挺秀的鼻子下是一张丰厚诱人的嘴唇,身体凹凸有致,清纯美丽中有股勃发的英气,让人不禁眼睛一亮。她的脸颊虽然也是苍白的,眼中虽然也充满了恐惧,却能够强作镇定,用握手的方式安慰着她身边恐惧异常的小姑娘。

  他记得这个女奴领着十几个女奴在迷道中走失了方向,最后是被驻守在迷道中的兵士押出来的。在暗孔中监视的兵士禀报说是这女奴带头煽动女奴们逃亡,她用刀撬开了所有的铁锁,并给逃亡的女奴割断缚腕的麻绳。一个美丽又自作聪明的女奴,正因为有了她的煽动,这场逃亡的游戏才能够顺利展开。是不是该给她一点奖赏呢?

  穆赤·赞布卓顿徐徐转动着手里的夜光杯,锐利的鹰眼中掠过嗜血的讥诮冷光。

  「烈,所有的女奴都出来了吗?」他向榻椅左边站着的男人淡淡问道。

  站在榻椅左手边的正是王家黑旗队队正烈·释迦闼修,也是古格王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今日的他头戴一顶狐皮帽,左耳挂一个明晃晃的银质小耳环,颈上绕了两圈红珊瑚念珠。一身紫青色织锦缎盖皮袍,袖口、下摆和袍襟镶着狐皮毛。腰束三段棕黑牛皮宽带,上面嵌着几颗花银泡。前腰悬挎长刀,斜挂银质宝盒,后腰臀处吊着一把短刀。足蹬一双黑色高筒厚皮靴,靴帮用彩色丝带拴系。一张粗犷残佞的面庞在这样的装扮中居然褪去几分血腥嗜杀,多了几分狂野贵气。

  他微微眯眼往台下仔细扫视一番后,躬身恭敬地回禀道:「王,还没有出来完,另外潜伏獒犬的暗道至今没有传出动静。」

  赞布卓顿眸光微闪,啜饮一口美酒,似笑非笑地看向离沟壑底部约莫两米高的一处地方。那里生长着很多丛茂密的灌木,粗看并没有什么,只有拨开灌木才能发现背后是一个仅供一人进出的暗道口。在他所主导的逃亡游戏中,虽然关闭了所有暗道的机关,也勒令守在暗处的兵士不得随意挥刀,充分保证了女奴的生命安全。但大部分暗道都是死道或迷道,逃亡的女奴最终都会被兵士押解出来。唯一通往西边沟壑的暗道只有一条,而这条暗道中却潜伏了几十头凶残的獒犬。闯入者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你确定会有女奴从那条暗道中活着出来?」赞布卓顿斜睨了释迦闼修一眼,伸了伸腰,狮子般高贵的慵懒中融进野狼的残虐。他的右手肘搁在榻椅扶手上,将夜光杯中的剩余美酒戏耍似的一滴滴倾倒在毛毡上,暗红的酒液迅速在绛红毛毡上绽开一朵又一朵濡湿的小花。

  「不确定。」释迦闼修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臣下确实发现有个由银猊亲自捕捉的女奴还没有出来。」

  「喔?」赞布卓顿来了兴趣,随手将空了的夜光杯搁到侍女托着的银盘中,「难道银猊当时没将猎物一口撕碎,而只是将猎物压在了爪下?」

  「是的,王。」

  「看来银猊很想要一个伺候它的奴隶。」赞布卓顿若有所思,丰润凌厉的唇瓣弯出浅浅一弧,左手轻轻摩挲着右手中指上硕大的蓝宝石骷髅莲花银戒,「不过要想得到银猊的青睐……」他顿住,眸光掠过脚边的两头雪豹,冷漠道,「可比获得大雪小雪的青睐更加困难。」

  两头打盹的雪豹陡然听到主人吐出自己的名字,浑身肌肉倏地紧绷,竖尖耳朵立即回头望去。等了片刻,见没什么之令下来后,才又转过头,放松身体重新眯起眼睛养神。

  释迦闼修垂眸看看王脚边的两头雄美雪豹,又抬头看向对面的灌木丛,冷锐的眼眸中染上了几分残忍笑意。是啊,那个狡猾如狐的脏女人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呢?

  「王,是再等一会儿,还是开始下一个游戏?」他低下头,恭敬地问道。

  「再等等,难得碰上有趣的事。」赞布卓顿上唇微掀,斧劈刀削般的深刻五官间看不出任何情绪。

  话音刚落,对面茂密的灌木丛突然出现了与风吹截然不同的动荡,接着从一个分开的空隙间冒出了一张脏得看不出原样的小脸,脸上嵌着一双黝黑发亮的眼睛。

  那双兴奋的眼睛刚转动一圈,就慢慢凝滞了,晦暗的瞳眸里逐渐弥漫出无边的绝望。

  「嗷──」崖壁内传出沉闷的獒犬嗥叫,似乎充满了不悦。

  像是被什么大力推拱一般,「啊──」地一声惊叫,那张肮脏的小脸往前猛扑出来。一个血污遍布的东西随即从两米高的暗道口中掉落,「砰」地一声在杂草丛生的沟壑底部摔得四仰八叉。

  「罗朱阿姐──」一声尖叫过后,又是一个脏兮兮的东西从暗道口中滚落下来,不偏不倚地压在了前面跌下来的东西上。

  紧接着,是一头银灰色的悍猛獒犬钻出,矫健地从两米高的暗道口跃下,稳稳站在了两坨脏东西身边。然后又是一头獒犬跃下、两头獒犬跃下……暗道口陆陆续续跃下了三十多头毛色不一的凶悍獒犬。

  「烈,银猊带出了两个活着的女奴,你去看看底下那个垫背的摔死了没有。」赞布卓顿阴鸷森冷的鹰眼中有了浅浅的兴味,「死了就赏给獒犬吃,没死就拖过来搁着,准备进行下一个游戏。」

  「遵命,王。」释迦闼修弯腰向赞布卓顿优雅而恭敬地行了一礼,高大的身躯从台子上飞跃而下,大踏步向獒犬团团围住的两坨东西走去。

  第38章:禽兽王的游戏(二)

  被迫跟在那头银灰獒犬屁股后面走出几十步后,罗朱和格桑卓玛才深深庆幸刚才放弃负隅顽抗的决策有多么英明,多么正确。

  这条暗道幸运地没有一个兵士驻守,但灯光扫过之处,这条暗道又不幸地每隔数十步就潜伏着一头比兵士还可怕的吃人獒犬。一双双獒眼在昏暗中射出狰狞噬人的凶光,毛发厚密的粗壮脖颈内不时发出压抑浑厚的狺狺闷嗥。然而在带路的银灰獒犬走过时,它们的前肢全都半伏在地,硕大的头颅微垂,好似向王者膜拜臣服。等她们刚走过,便自动尾随在后。

  前是凶残剽悍的獒犬,后是凶残剽悍的獒犬,一条暗道仅容她和格桑卓玛勉强并肩走。逃,无疑是种遥不可及的美丽奢望。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极刑,罗朱已无暇畅想,她现在最怕的,分分秒秒提防的是跟在后面的一群獒犬会不会被她身上的血腥味刺激得兽性大发,突然扑上来将她撕咬成碎片,最后吃得连渣都不剩。

  9厘米的刀刃依旧锋利,但已被她收进了刀柄中。在几十头凶残悍猛的獒犬面前,这把曾给予了她无数便利,让她无数次脱困的瑞士军刀显得是那般的弱小无用。

  「罗朱阿姐,前面好像有光!」手上一紧,耳边响起格桑卓玛兴奋的声音。

  罗朱抬眸往前凝目望去,果然,前方隐隐出现了几点白光,那是……是大自然的光芒!难道说带路的獒犬打算私自放了她们?心头不由突然腾起一片狂喜。忘形之下,她竟拖着格桑卓玛侧身越过带路的银灰獒犬,跌跌撞撞地向那处亮光狂奔过去。

  暗道口!是暗道口!是货真价实的暗道口!蹲在暗道口面前,她几乎喜极而泣。小心翼翼地扒开遮蔽暗道口的茂密灌木丛,往外探出头查看。然后,满腔的惊喜、激动和兴奋变成了漫无边际的绝望。

  她的推测没出错,西边是断崖,断崖下是深深的沟壑,沟壑间有一条极为隐蔽的暗道出口。但是,为毛沟壑中站着一排排武装森严的兵士?一个石台子正对着暗道口,台上不仅或坐或站了几个男女,还卧着两头雪豹,台下压跪着一个个似曾相识的女奴。台子正中坐着的那个衣着华贵,令人望而生畏的男人正是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禽兽气质的古格王。而站在他旁边的男人则是虐了她一次又一次的王家黑骑队队正,法王的卓尼钦波──烈·释迦闼修。

  「守株待兔」四个大字啪啪啪打在了罗朱的脑子里,此时此刻她胸中奔腾过千万匹草泥马,疯狂地想狂号,想怒吼。尼玛的禽兽王禽兽兵驯养的吃人獒犬能善良到哪儿去?是她自个异想天开发蠢了。尼玛的她果然上演了一场猪猡的逃亡供禽兽娱乐!指不定阿兰尼玛和她之所以能听到配种的消息也是禽兽王故意授意泄露的,目的就是为了压迫她们拚命逃亡以供娱乐。难怪石窟里没有兵士严密把守,难怪会让她们吃饱喝足养足体力,难怪暗道中没碰上一个要命的机关!回去!老子要回去继续蹲石窟,坚决不当猴子奉陪禽兽!

  她义愤填膺地正准备缩回身体,冷不防屁股被什么东西大力一拱一推,整个人就从暗道口冲出掉了下去。

  人在转,天在转,地在转,后脑勺狠狠着地,眼前旋转着一圈圈昏黑,昏黑的轨迹上还散布着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

  砰──一个不算轻的物体雪上加霜地重重压在她胸腹上。胸口闷窒,胃部钝痛,呼吸停顿,她哇地一声,将才滑进胃里的粗糙糌粑合着胃酸全吐了出来。只觉眼前的昏黑更浓,旋转得更快,小星星又密集了许多。

  头晕、头痛、肩痛、背痛、屁股痛、胸口痛、手痛、脚痛……四肢百骸都痛散架了,完全凝不出一丝力气。努力睁眼,却昏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想就这么一直躺下去、躺下去。

  「罗朱阿姐!罗朱阿姐!」胸腹间的重物虽然慢慢挪开了,但有个噪杂至极的哭喊声却不绝于耳,已经虚弱不堪的身体竟然还被残忍地猛烈摇晃,晃得她的头更晕,身体更痛。

  尼玛的白痴卓玛,做姐的好心给你垫背,你起码也该有点常识有点良心地检查检查我的骨头摔断没吧?咋就愚蠢地化身咆哮门的马教主抓着我狂摇呢?再摇下去,我真要死于脑震荡了。

  像是听懂了她内心的喊话,剧烈的摇晃突然消失,哭喊也降低了,一双有力的大手在她身上游走。不色情,不淫秽,很严肃地查探着她体内每一根骨头的受损度。大手摸到她缠满了布带的两条手臂上,突然狠狠一握。

  「啊──」

  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中,她猛地鼓睁眼睛,涣散的眼瞳终于聚焦,挣脱昏黑的迷雾,看清了色彩斑斓的世界。

  带子似的蓝天白云,斑驳灿烂的金色阳光。阴影中一张粗犷而残佞的男人面庞,正朝她微微狞笑。

  「骨头没断,只是人更脏更丑了。」释迦闼修咧嘴露出一弧白色磁光,抬起她的一条手臂在她眼前摇了摇。经他大力一握,白布上浸染出大片新鲜的殷红,触目惊心。

  罗朱无神地瞅他一眼,是死是活已不由她来做主,她也实在没力气反抗了。

  释迦闼修捉住她一只糊满血液的手放到鼻端嗅了嗅,残忍的笑意中有了一丝赞赏,「杀了一头獒犬,换来银猊的青睐,就算这双手臂断掉也值得。」他举起从地上拾起的瑞士军刀,挑了挑眉,肯定道,「用的是它。」

  从高处跌落时,军刀不慎脱手,镶在刀柄上的LDE灯泡正巧碰撞在一块尖石上,坏了。这种现代化灯泡碰烂了也好,免得被人当成妖怪。

  「还我!」罗朱第一反应是理直气壮地讨要自己赖以生存三年的多用型工具刀,在看到男人玩味十足的眼神后才后知后觉地领悟到自己的言行勇敢得有多么的愚昧。立刻亡羊补牢地微阖了眼帘,闭紧嘴巴变为沉默的木头人。

  「你自己向王讨要吧。」看着这个反应敏锐的狡猾脏女人,释迦闼修的心情颇好,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笑得分外开心。也不避讳罗朱身上的脏污,拉住她的手臂倏地将她从地上拽起轻轻松松地扛在了肩上,「跟着走。」他居高临下地对瘫坐在地上,满脸恐惧的格桑卓玛冷声道,脸上的笑容转瞬在唇角凝固成嗜杀的腥厉。

  手断了,手断了,手断了!罗朱浑身抽搐哆嗦着倒挂在男人强健宽阔的钢铁肩背上,柔软的肚腹被硬物猛地一咯,嘴巴一张又吐出一口胃酸,大部分都溅在了男人低调奢华的衣袍上。

  释迦闼修在她的翘臀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以示惩罚,倒也未多做计较,大踏步走回王所在的台下,毫不怜惜地将肩上的脏女人往地上一扔。幸亏踉跄跟在后面的格桑卓玛及时仆倒在地上用身体接了个正着,才让罗朱幸免第二次强力跌摔。

  「罗朱阿姐,你……你没事吗?」格桑卓玛吃力地问道。整个人趴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动弹不得。

  「脑……脑震荡,头晕想吐……浑身痛……动不了……」罗朱仰倒在她背上,眯眼望着窄窄的蓝天,诚实地诉说出当前的身体惨况。

  前半句格桑卓玛听不懂,后半句虽然听懂了,却也没力气挪动或是翻身查看照顾压在身上的病患,只好无奈道:「我……我也动不了了,罗朱阿姐就……就躺我背上……休息吧。」

  她们算不算一对难姐难妹?罗朱正苦中作乐地琢磨着,突然,脑袋上方飘来一片阴影,一颗硕大的银灰色獒头跃入眼帘,蓝色的三角吊眼深邃凶戾,毒辣冰冷。

  干嘛?要咬她?濒临瘫痪的心又咚咚咚地狂跳起来,她凝聚所有残剩的力气凶狠回瞪那双三角吊眼。老子都沦落到这种凄惨境地了,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难不成临死前还要怕一头狗娘养的畜牲?

  银灰色的獒头轻微晃了晃,一条猩红的舌头伸出,在她肮脏得无与伦比的脸上哧溜舔了一下,从下巴一直倒舔上额头。即使隔着一层厚厚的血污,也依然能清楚地感受到那条舌头的粗糙和温热。

  罗朱僵硬了,不是没被宠物狗舔过,但从来没被这种恐怖的非自家圈养的凶猛到能吃人的獒犬舔过。

  舌头舔过之后,獒犬的头搁在了她高耸的胸脯上,又在弹性十足的柔软间蹭了蹭,然后颇为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罗朱石化了,这是……一头色獒?!

  台下的人獒互动尽数落在台上两个男人的眼中,神色间都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诧异。

  「银猊还真的选中了她伺候?」赞布卓顿轻佻眉峰。

  「应该是。」释迦闼修敛眉垂眸,唇角轻勾。脏女人的运气不错,银猊是军中数千獒犬的头獒,很得王的宠爱。

  赞布卓顿把玩着释迦闼修呈上来的短刀,将嵌在刀柄内的各类器具一一拉出,古铜色的粗砺指尖抚过大刀刃上还沾着血迹的凹槽,眸光暗沉:「烈,那个女奴就是用这把小刀来宰杀獒犬的?」

  「是。」

  「赏给你。」他将刀随意抛了出去。

  「臣下谢王赏赐。」释迦闼修精准地捉住刀柄,连忙行礼谢赏。

  「呵呵,开始下一个游戏吧。」赞布卓顿捏捏十指,发出一串劈里啪啦的脆响。悠闲地从榻椅上站起身,踱步向台前走去,俯瞰台下女奴的视线逐渐变得诡谲狞恶。

  第39章:禽兽王的游戏(三)

  啪──啪──啪──他轻拍三下掌,一队兵士立刻上前将押跪在台子右侧的三十几个女奴分别掀翻在地,不顾女奴的挣扎哭泣,三两下将便将她们身上的衣物全部扯开,瞬间剥成赤条条的。

  落后半步的释迦闼修伸食指入口,吹出一声尖利的哨音。几十头獒犬立刻摇头晃脑地奔到每个女奴身后来回打转,喉间的狺狺闷嗥充满了莫名的兴奋。

  但见每个压制女奴的兵士掏出一粒药丸扔进獒犬口中之后,这些獒犬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变得越发骚动狂躁。獒眼逐渐浸染红色的血丝,巨大的獒嘴半张,哈哈地呼出粗重的声息,腥臭的涎液不断地滴落出来,最为恐怖的是每头獒犬下腹部皆伸出了一根红通通的狰狞无比的粗长棍物。

  押跪在台子中央的百来个女奴被兵士用皮鞭抽打着强行往右侧看去,每个人的脸上全是煞白铁青的骇恐。

  「古格需要的是能孕育强悍奴隶的母体,连逃亡都不敢的奴隶只配沦为獒犬的玩物和食物。」赞普卓顿站在台上仿若天神般对着匍匐脚下的女奴冷酷地宣布。

  释迦闼修再次吹出一声哨音,那些狂躁的獒犬像是得到解禁令似的,几乎同时人立起来。上肢搭在了赤裸的女奴背后,训练有素,或者该说技艺娴熟地将性器往女奴的下身顶弄。

  「啊──不──不──」

  「不要!啊啊──」

  被剥光的女奴和被迫观看的女奴全都嘶声尖叫起来,凄厉痛苦的叫声响彻沟壑,惊起数只停歇在乱石上的秃鹫。

  赤裸的女奴面容扭曲,全身肌肉紧绷,哭喊着、嘶叫着,极力扭动身躯想要逃脱獒犬的侵犯。然而她们却被剽悍兵士的双手和大脚铁钳般牢牢地禁锢在地上,逃窜无路,动弹不得,唯有发出撕心裂肺的凄婉而无助的悲愤哀号。很多没有经过充分湿润的娇嫩甬道被獒犬坚硬火烫的粗长硬生生地撕裂,鲜血随着獒犬急速的抽插奔涌出来,滋润了干冷的土地。

  旁边,皮鞭在空中劈啪挥响,兵士们允许女奴嚎哭流泪,嘶声惨叫,但每一个胆敢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不看不听的女奴,则会被抽得皮开肉绽。

  赞布卓顿已退回榻椅靠坐,一边啜饮着甘醇的葡萄美酒,一边冷冷地欣赏着台下人畜苟合的淫乱而惨烈的画面,唇角边泛出一缕高贵冰冷的笑意。

  「罗……罗朱阿姐……我……我又看到……看到了地……地狱……」汩汩的泪顺着格桑卓玛的脸颊疯狂流淌,十指深深地抓进枯草地,嘴唇不停地哆嗦,连身体也止不住地颤动起来。

  「地……地狱?」罗朱仰躺在格桑卓玛后背上,头只要晃动一下就晕乎乎地痛。她看不见最右侧的惨况,视野中看见的只有蓝天和白云,还有陡峭的崖壁和沟壑间伸出的几丛灌木杂草。耳畔虽然也听到了禽兽王冷酷的话语,听到了女人们痛苦屈辱的嘶嗥,但从纳木阿村屠场中爬出来的她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反应,也没有什么兴趣去了解。她全身心地关注着压在胸口上打盹养神的沉甸甸的恐怖獒头,别看这头獒犬目前好似吉娃娃般乖顺,谁知道下一刻那张獒嘴会不会突然抽风地在她身上啃一口?

  「獒犬……在奸淫女人……畜牲……畜牲在和女人苟合!」格桑卓玛咬着地上的枯草,痛恨的声音中带上了呜咽和悲戚,「獒犬的嘴咬住女人的后颈,爪子抓进了女人的肩膀,女人的身上到处都是翻开的皮肉,到处都是流淌的鲜血。那些压制她们的兵士在捏玩她们的乳房,扯烂了上面的乳头,还在她们的嘴巴和下体抠挖搅动。血,流了好多血。都不是人,都不是人,都不是人……」她向无法看见的罗朱详细地描述着自己看到的画面,最后停留在濒临崩溃的呢喃上。

  「你说得没错,都不是人。」罗朱的手轻轻拍着身下颤抖的少女,低低柔柔地安慰道,「那些獒犬不是人,我们这些奴隶不是人,剩下的全是挨千刀的禽兽。卓玛,没什么好怕的,乖呵,哭出来,哭出声来就不怕了。」如果不是被网络和AV片无下限的重口味腐蚀了又腐蚀,相信她和纯洁的格桑卓玛一样也离崩溃不远了。

  奴隶不是人,她现在更加充分而深刻地体会到了。正因为奴隶不是人,所以禽兽王和禽兽兵会将奴隶粗陋蹩脚的逃亡拿来娱乐,会笑着欣赏獒犬和奴隶的交合,会把奴隶的命视为草芥。

  沟壑里的阳光一点点斜射到了崖壁上,回旋萦绕的惨叫和哭喊一直就没有停止过。时间艰难地流逝,身下格桑卓玛的哭泣声也一直没有停止过。从哭声中,她知道了有女奴死在獒犬的奸淫中,知道了兴奋的獒犬还在继续奸淫尸体,知道了满足兽性后的獒犬张开大嘴和蹲守在乱石上的秃鹫一起吞嚼着女奴的尸体。知道了凡是在观看中晕过去的女奴无一例外地被拔光衣物丢出去任由獒犬蹂躏,直至死无全尸。

  消褪了红肿的眼睛和前两天一样,怎么也流不出泪来,干涩涩地发疼。她的一只手不停地拍着身下的格桑卓玛,另一只手却轻轻落在伏在胸口的獒头上,她在给它挠下巴,挠耳朵。

  对身上这头獒犬的畏惧在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哭喊惨叫中不知不觉地消褪了许多,心底奇异地升起一丝感激。如果不是这头獒犬,她和格桑卓玛早就被暗道中的獒犬们吞吃了。如果不是这头獒犬趴在了她的胸口上,说不定她也沦为了被畜牲蹂躏至死的女奴。

  「烈,在这批逃亡女奴中选几个长相漂亮的充作宫奴,其余的全部送到配种房配种。」游戏接近尾声,赞布卓顿对身边的释迦闼修吩咐道。

  「是。」释迦闼修低头应道,眸光一转,指了指台下,「王,银猊选中的女奴呢?」

  「你不提醒,我倒差点忘了。」赞布卓顿右眉一撩,于剽悍雍容中泄出冷酷残忍,「这可是银猊第一次选中的奴隶。」他端着酒杯从榻椅起身,跳下石台,几步走到罗朱面前。

  趴在罗朱胸上假寐的獒犬猛地抬起头,温顺地低嗥一声后,在威严锐利的鹰眸逼视下迅速退开。

  压在身下的格桑卓玛被铺天盖地笼罩下来的王者威严和血腥戾气骇得忘记了哭泣,仰躺的罗朱被逼梁山地对上俯瞰下来的视线。心头紧窒,呼吸几乎停顿,四肢无能地微颤起来。

  禽兽王的视线阴鸷而冷酷,尖锐而森厉,好似审度美食的秃鹫在她身上缓慢地游走巡视。深得看不见底的暗褐色瞳眸中充斥着阴寒的无情与淡漠,而无情淡漠的背后又潜伏着残暴嗜血的疯狂。在这样凶噬冰冷的视线中,身体内外仿佛在一寸寸冻结,从皮肉一直冻结到灵魂。

  「烈,把她的脸洗干净。」浑厚低沉的嗓音带着微微的磁性,却是冷漠无情到了极点。

  「是。」释迦闼修捞起罗朱,大步走到温泉边,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将她的脑袋全部按进水中,另一只大手粗鲁地在她脸上胡乱搓动。

  温热的水瞬间灌进耳朵、鼻孔,钻进眼睛、嘴巴,呛得她在水里直咳嗽,一不小心便吞下几大口温泉水。紧扣后脑的大手犹如铁爪,不容她有丝毫的挣扎。在脸上肆虐的大手粗糙无比,毫无半点怜香惜玉的情怀,有力的揉搓像是在对待一截枯木。

  罗朱晕乎乎地忍痛任由男人凌虐,终于在快要溺死的时候被拉出了水。

  赞布卓顿和释迦闼修乍然看到这张经由温泉水洗濯后的脸庞时,都略略怔了怔。这张脸又红又肿,上面满是斑驳的细皮,像是蜕皮的蛇那般丑陋恶心。

  「丑得像猪。既然银猊喜欢,那就让她做个獒奴随身伺候好了。」赞布卓顿冷冷一笑,转步走开。近身侍卫已将虎皮榻椅抬了过来,两头雪豹和银灰獒犬也跟在了榻椅旁边。他一撩袍摆,端坐上榻椅,对释迦闼修淡淡道,「养几天,就送到银猊的身边来。」

  「遵命,王。」释迦闼修单膝跪地行礼,恭送古格王离去。

  等王的行队远去后,他才转眸看向倚在手臂间奄奄一息的女奴,手指使劲弹了弹她红肿脱皮的脸,揶揄道:「果真像王说的一样,丑得像猪。」

  罗朱痛得吸了好大一口冷气,虚弱地附和:「对,我丑得像猪。」真庆幸这几天的风吹日晒,让她敏感的脸红肿又蜕皮,变得面目全非,没被禽兽王瞧上眼。

  「算你运气好。」释迦闼修又使劲弹了弹她的脸颊,很享受地看着她痛得倒抽冷气的模样。

  「烈队正大人,暗道里的獒犬是我和卓玛一起杀的,请让她和我一起成为獒奴。」虽然半搂着自己的这个男人同样残忍,同样是禽兽,但也是她目前接触得最多的一头禽兽。他拥有绝对的权利,求他,实属无奈之举。

  「为了奖赏你的幸运,这个请求我同意了。」释迦闼修森然狞笑,朝她耳心暧昧地吹气,悄声叮嘱道,「记住我以前说的话,千万别愚蠢地爬上王的床。」

  在她诧异的眼神中,他抱着她走回原地,将她丢在格桑卓玛身上,心情甚是愉快地朝另一堆女奴走去。

  罗朱与格桑卓玛紧紧地依偎着,背过身,捂住耳朵,努力地想要做到不看不听。

  第40章:现场活春宫

  「啊嗯……啊……大人……饶了我吧……轻……轻点……唔唔……」矮榻上的女人深蜜色肌肤,身材凹凸有致,柔韧火辣。她时而难耐地高举双腿,时而四肢痉挛抽搐。秀丽的黑眉紧蹙,半阖的眼眸迷离朦胧,浑身香汗淋漓。美丽的螓首不时地摆动,晶莹的涎液顺着嘴角蜿蜒,口里发出极为痛苦而又极为欢愉的哀求。

  压在她身上驰骋的男人高大强健,一身黝黑的肌肤,隆起的块块肌肉遒劲有力,蓄势着强大的力量。一滴滴汗水从他身上飞溅,透出一股诱惑的狂野性感。他粗犷残佞的五官此时有些扭曲,素来残冷锐利的眸子里腾烧出灼热的暴虐,不像是沉迷情欲的男人,而像一头撕碎猎物的凶兽。喉间发出低沉如兽的喘息,抓握在女人丰满乳房上的钢铁大手越来越用劲,已经将那一对最美最神圣的高峰捏得变了形。

  他丝毫不顾女人的痛苦和感受,完全按照自己嗜好的节奏疯狂凶戾地朝女人进攻,发出响亮的肉体碰撞声,其间也夹杂着淫靡的交合水声。

  这一场真人现场版的野蛮活春宫看得处在居室另一边的罗朱和格桑卓玛瞠目结舌外加面红耳赤。

  时光飞逝,从沟壑中捡回一条命后,一晃便是十几天过去。

  身为由王下令养伤的獒奴,罗朱享受到了国宝大熊猫般的高规格待遇。她被释迦闼修带到另一座山峦底部的一个朝阳穴居里休养,睡的是软草和兽皮铺就的矮榻,盖的是填充了粗绒棉的麻布被。吃的是精面制作的不掺假糌粑、风干牛肉条、新鲜蔬菜,喝的是酥油茶和奶茶。穿的是专为獒奴特制的填塞了粗绒棉的麻布衣裤,当然,还赏了她一件光板羊皮袍。另外请了一个医者前来为她检查身体,医治手臂伤口,临走前留下一堆药。

  像她这样病残无用的奴隶,奴隶主子们通常都是一刀宰了了事,免得浪费粮食,怎么可能还好床、好吃、好喝、好穿、好医地养着?中邪了么?当她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向释迦闼修提出要洗奢侈的牛奶浴时,竟也破天荒地得到了他的一口应允。真……中邪了?!不要说给她送食送水的奴隶眼神怪异,给她医病的医者满眼惊诧,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午夜梦回,自个掐了自个好几天的大腿,皮肉青了一块又一块后,才终于从疼痛中认识到自己受到的大熊猫待遇是真实的。

  獒奴,说来说去还是个奴隶,而且不是伺候人的奴隶,是伺候獒犬的奴隶,从字面上来理解级别应该更低,咋会享受到这种匪夷所思的高规格待遇呢?打死她也不相信释迦闼修是中邪导致爱心泛滥。偷偷和格桑卓玛商讨这个奇诡无比的灵异事件时,死里逃生的小妮子经过好几天风平浪静的休养后又恢复得一派生机勃勃了,那双风情摇曳的明亮长眼居然冒出梦幻般的神采,想都不多想地一口咬定是因为释迦闼修爱上了她。

  爱上了她?那个恐怖的男人,没人性的凶兽会爱上她?罗朱一秒钟都不迟疑地否定了这个毛骨悚然的答案。不是她自吹自擂,她琢磨良久后倒觉得是这个男人难得碰上自己这么个有趣的活玩具,不想她死得太快,所以先养好了,再慢慢折磨以供娱乐。就像初次被捉后一样,给她烙印,引诱她逃亡,看她在獒牙獒爪下痛苦挣扎。

  嗯哼,活玩具?也好,至少自己还有点娱乐他人的价值。在这个命如草芥,杀人如麻的动荡时代,她一勉强有着缚鸡之力,不幸沦为奴隶的弱女子也只有靠着这点价值来维持生存了。尊严算什么,屈辱算什么,娱乐他人又算得了什么。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多想会辗转难眠,想远了,更是庸人自扰。她暗暗决定,在能享受的时候,就抓紧机会享受。在被迫当猴子娱乐他人的时候,就努力挣扎着生存,发挥唯一的娱乐价值。

  罗朱又一次对自己进行了强大的心理建设和角色定位后,休养期间就活得舒畅多了。

  禽兽王在她身为獒奴的第二天,便率军亲自出征普兰,那头名为银猊的头獒也随驾征战。身为禽兽王忠实心腹的凶兽释迦闼修没有跟随征战,他的任务是守卫王城。这个任务并不比上沙场征战来得轻松,既要防御外敌的乘隙偷袭,又要警惕内部出现骚乱。也是在这几天,罗朱才明白黑旗队是王家近卫队中的贴身亲卫队,黑骑队正的地位与协助大相处理对外事务和军事事务,时常领兵作战的副相地位相当,说是位高权重也毫不为过。

  这个时空的阿里地区虽然也形成了普兰、拉达克、古格的阿里三围,但古格从第四代王室起就发生了历史的更改。当时拥有吐蕃王室嫡系血统的王被其正王妃身居大相高位的兄长暗杀,正王妃母系是吐蕃王室的旁系血统,姓穆赤。其兄长夺位后,经过血腥镇压,最终稳固了新生的穆赤王权,传至现在的古格王穆赤·赞布卓顿,已是第九代了。穆赤王权当政期间,势弱的苯教得到兴旺发展,与第二代古格王意希沃诚请的印度高僧阿底峡兴起的藏传佛教进一步融合,后又引进萨迦派教义,最终形成了十分独特的阿里佛苯教义。眼下在古格佛苯教中拥有至高地位的是自幼为僧的莲华法王白玛丹吉,他精通佛苯教义的显密两宗,不但备受古格民众的尊崇和敬爱,在整个屋脊高原中也享有非同小可的声誉。

  古格王城札不让在象泉河南岸,王城北面的香孜、香巴、东嘎、皮央,西面的多香,南面的达巴、玛那、曲龙等邑城,无论是军事防御,还是人口规模都具有不容小觑的实力。禽兽古格王自一个月前就派大相领兵出征普兰,数日前更是亲自上阵对普兰发出最后的毁灭性进攻。据传送回来的消息称已经攻占下普兰王宫,斩杀了普兰王室血脉,掳获到大批奴隶。换句话说。古格目前的统治领域已然北抵日土的斯诺乌山,南界印度,西邻拉达克,最东面势力范围达到冈底斯山麓,把孔雀河谷、神山圣湖全部囊括在了版图之内。

  可以说这个时空的古格王朝因为王室血统的中途更改,发展得空前强大。那么古格是否会结束分裂割据了数百年的状态,成为继吐蕃之后屋脊高原新一代的统治者,让历史滑向更偏的轨道呢?一切都不得而知,一切都潜藏着太大的变数。

  以上知识是这十几天来释迦闼修告诉她的,当然,他说的相当随意凌散,甚至有些隐晦,她是在他的只言片语中结合现代社会中所了解的知识进行一定的组织加工后才提炼出以上概念的。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时不时地对她说到这些,总觉得在告诉她这些内容时那男人轻勾的唇角上有种讳莫如深的诡谲,让她看得心惊肉跳。

  不过她坚信祸从口出的至理真言,他说,她就垂头保持沉默,力争做到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吐出半个字音。

  释迦闼修给她找的医者医术还是很过关的,轻度脑震荡在休养几天后症状终于消失了,失掉的血补足了。双臂上的伤口开始愈合,几十条褐红色的疤痕纵横交错,看起来颇为吓人。身上碰撞摔打出的众多瘀伤逐渐淡化,损耗巨大的精神养足了,四肢有劲儿了。老天怜见,她这只曾被踩扁的超级小强再度鲜活水灵起来。

  「卓玛,你现在还觉得那个男人爱上了我?」她朝居室对面正做着激烈运动的男人努努嘴,悄声揶揄道,「你不会要告诉我他故意在我面前和女人欢好,是为了引发我的嫉妒心吧?」

  就在一个多小时前,天天都会来查看她一眼的释迦闼修带着一个漂亮的女人进屋。对她得意地炫耀了几句禽兽王攻占下普兰的话后,便拉着漂亮女人在她对面格桑卓玛休息的矮榻上毫不避讳地干了起来,完全不懂廉耻为何物。

  格桑卓玛瑟缩地瞅瞅对面那个冲刺奋战得满脸狰狞,血红了一双眼,活像恶鬼的男人,胆颤地收回目光,困难地摇了摇头。

  被那个男人压制在身下承欢的女人已经晕厥过去了,像破布娃娃一样无力反抗地任由身上的野兽侵犯。她有三个男人,三个男人合起来也没有那一个男人凶蛮恐怖,简直不当女人是人。

  「罗朱阿姐,能离……多远就……就多远吧。」

  她轻低地嗫嚅道。晕过去的女人是那个男人的侍妾,她都被这样残暴对待了,何况身为奴隶的她们,更是这些位高权重者随意凌辱宰杀的对象,捏死她们容易得好比捏死一只小虫。

  「你明白就好。」罗朱语重心长地拍拍她的手,松下一口气。喜欢做不切实际美梦的小妮子清醒过来了就好,免得以后昏头昏脑地撞上刀口。

  话音未落,对面的凶兽男人已发出一声畅快的咆哮,终于结束了这场视听皆具的春宫大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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